「我曾经的家庭教师,我现在的门外顾问,如果不相信你,我还能相信谁呢?」
诚恳的神态真挚的话语,却让Reborn挑眉露出不可置否的神情,似笑非笑。
「不错,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不过你刚刚说:我是你的『门外顾问』?」Reborn捻了捻鬓角,微弯着唇却没有丝毫欢意,「有意思,你用什麽价码让我留下来的?」
「啊⋯⋯你这麽清楚地表示抗拒真让我受伤,Reborn。」成年首领苦笑着无奈耸肩,又是熟门熟路的侧身从书桌抽屉翻出吹风机,对着Reborn摇了摇,「不介意我边弄边说吧?」
Reborn颔首,只是那副「我在等答案」的神态让纲吉想保持沉默也不行。
「该怎麽说呢,其实你也问过我相同的问题。」泽田纲吉笑了笑调开吹风机,低频的嗡鸣声压过那温柔的声线显得有些模糊,「在九代告诉我需要找门外顾问和应符合的条件後,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所以当天晚上我就问你能不能当我的门外顾问⋯⋯」
话语一顿,他忽地莞尔笑了,「不对,用『求』这个动词好像比较生动一点,那几个小时我几乎可说是死皮赖脸的恳求你留下来当我的门外顾问——」似乎是回忆起当时的画面,成年首领露出想叹气又觉得有趣的神情,「然後你就问我要开多少价码把你留下来。」
「如果你已经是合格的首领,那不论你开多少价码我都不会留下来。」Reborn忽地开口,同时朝成年首领投以鄙夷的目光,「所以那时你远不达标准,对吧?」
「嗯,是还差的远,毕竟还是磨合期啊。」泽田纲吉坦承说道,稍微和Reborn解释了下当时的状况,「我是17岁那年才正式入住彭哥列总部,之前都是学校放假时在日本和义大利两边跑⋯⋯问你能否成为门外顾问时是入住的二个月後,之前你都是作为我的家庭教师,我在哪你就在哪的状态指导我——继任首领是19岁的事。」
他朝Reborn眨眨眼,眉梢扬起显露调侃的戏谑,「那个NEO彭哥列I世的计画最後会被高层以延续历史正统的名义否决掉,所以不要太认真策画,Reborn。」
Reborn轻哼,重新导正话题,「所以?你开了什麽价码?」
「你大概不太想知道答案。」泽田纲吉有些心虚的咧了咧嘴,摸摸发梢觉得差不多了便将吹风机关起放回书柜中,端正坐姿重新面对眼前人审视的目光。
「我说:『除了我身为彭哥列首领应有的权力和公有财产外,其他的都可以给你。』」
又是那执着而斩钉截铁的目光和语调,那几乎是夸海口的承诺让Reborn露出一瞬间的惊讶,随之而来的是覆盖全身的冰冷怒火与不爽。
是的,非常的不爽。
「蠢材,我是这样教你的?」他的语气带着浓厚的恨铁不成钢意味,连声音都低沉几分,「一个家族首领竟然对别人许下这种价码?你脑袋没问题吗?」
「嗯,所以那时你狠狠地揍了我一顿⋯⋯我足足昏迷了三天呢。」自知理亏的成年首领不好意思的讪笑几声,「边揍边说出和你刚刚说的一模一样的话——骂完揍完,三天後我醒来,你就已经是我的门外顾问了。」
——什麽?
画风转变的太快令Reborn有片刻的哑然。上一秒才揍人下一秒就答应?难不成未来的自己在蠢纲身边待久了也会变成这样头脑不清楚的状态?
「——未来的我到底在搞什麽?」Reborn深深的皱眉了。
泽田纲吉莞尔,手动了动似乎想做什麽,最後却又放回身侧,「嗯,我现在大概猜得出你当时的想法。」他温柔的望着Reborn,「给你个提示吧,Reborn,我那时还『很不成熟』。」
当那四个被刻意加重的关键字出现时,Reborn就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说到底就算未来的自己和现在有时间差,但毕竟是同一个人,思考思虑完全相同的人,方才也只是被泽田纲吉异想天开的发言气到所以一时没想通——所以到底是怎样的脑袋可以迸出那种想法的?!
Reborn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想到自己多年的教导因为这麽一句话瞬间打水漂,他就恨不得想抽出列恩再狠狠地教训眼前的成年首领一顿。
收到露骨杀气的泽田纲吉无奈地笑了笑,忍不住想为自己辩解几声,「我知道那样说很对不起你的教导,但却是我那时能表现出的最大诚意了⋯⋯你对我而言就是有这麽重要,Reborn。」
「不计任何代价的重要。」
又是这种话。
又是这种深刻的陌生违和感。
那双金棕眸透出的目光浸染太多情绪,分不清道不明,温柔深邃地彷佛要将人溺毙。Reborn下意识地撇开目光,却又因自己的举动而感到不解的怔住。
果然很难对付。
发现眼前人越来越凝重的低气压,泽田纲吉无奈地感到棘手起来。下令禁止十年後火箭筒果然是正确的决定,他苦恼地想着,在此刻怎麽说怎麽错的情况下,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心力交瘁的感觉了⋯⋯蓝波那小子到底是怎样的没心没肺能和十年前的Reborn相处地那麽融洽啊?
⋯⋯好吧,没有融洽,但他也不想落得和蓝波同样的下场。所以、怎麽办呢?
那或许是所谓的母子连心,一阵逐渐上楼的脚步声打断他们僵持的气氛,Reborn和成年首领互看一眼,似乎达成某种共识,下一秒,敲门声响起。
「阿纲,在忙吗?我有些事情⋯⋯啊啦?有客人?」泽田奈奈边说边推开了门,随即面露诧异之色的望着里头和Reborn拿着纸本似乎在讨论些什麽的成年首领。
成年首领装作不经意的昂头,绽出温雅的微笑走到泽田奈奈面前欠了欠身,「您好,您就是奈奈夫人吧?我是Reborn的朋友,在职场上多受他照顾,这次来日本便想顺道拜访他,没有先和您打招呼真是抱歉。」
「啊啦啦没事的、没事的。」泽田奈奈掩嘴笑了起来,「原来是Reborn桑的朋友,欢迎你来,不知道该怎麽称呼您呢?」
「您称呼我纳兹就行了,夫人。」成年首领笑着说道。
「原来是纳兹君呀,真是一表人才。」泽田奈奈忍不住夸赞,「我家的孩子如果长大後能像纳兹君一样优秀的话就好了呢。」
「会的,Reborn是位非常优秀的老师,只要在Reborn的教导下,您的孩子一定会成为比我还出色的人的。」成年首领笃定的说道,对此非常的深信不疑。
「我也这麽觉得呢。」泽田奈奈笑得非常开心,忽地歪了歪头,「诶?纳兹君身上的衣服——」
「这家伙来的时候下了场大雨,我就把家光的衣服借给他了。」Reborn终於搭话,确认泽田纲吉的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便决定结束这出意外插曲,「奈奈妈妈找阿纲有什麽事吗?」
泽田奈奈举起了手中的纸袋,「上次京子来我们家的时候不是带了好多草莓大福来吗?妈妈我今天做了很多杯子蛋糕,想让阿纲帮我送过去当回礼呢⋯⋯阿纲人呢?」
「他出去找狱寺他们了。」Reborn面不改色的扯谎,想了想突然跳上成年首领的肩,无视对方讶异的目光朝泽田奈奈伸出了手,「阿纲不在,我和这家伙帮忙送过去吧,奈奈妈妈。」
泽田奈奈连连摆手,「不用啦,Reborn桑,这事不急的,而且纳兹君是客人⋯⋯」
「没关系的,夫人,我正好也想出去走走散散步呢。」成年首领帮腔,半弯着眼显得温柔诚恳,轻柔却不容拒绝的拿过泽田奈奈手中的纸袋,「请务必让我帮忙。」
泽田奈奈困扰的笑了,「那就麻烦你们俩了呢,谢谢罗,纳兹君、Reborn桑。」
「不用客气。」
又是一番寒暄,他们在女主人的目送下离开了泽田宅,走在空荡的街道,成年首领漫不经心的观察着四周景致,微微笑了起来,「已经很久没回日本了,不过这边的住宅区应该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吧?」
Reborn侧头观察着泽田纲吉的表情,「想家了?」
闻言,泽田纲吉笑着摇摇头,「不算想家,就是一种『惆怅』的感觉吧?毕竟再怎麽说这里还是我长大的地方。」他半仰着头望着天际的星空,「我现在的家就是彭哥列,有你在,有大家在,那个地方才是家。所以、就是小小的感慨而已。」
那是轻松而洒脱的语调,却是Reborn头一次在这人身上看到一丝名为「脆弱」的情绪。藏的很深,掩饰的很快,却真实存在於他的心底深处被深深地掩埋起来。
那或许、就是他这十年间渐渐放下的东西。
Reborn无意继续触碰深埋在对方心里的秘密,那是未来的自己该处理的事情;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而後扬手在对方的脸颊侧拍了拍。
「怎麽了?」
「以我看到的来说,你的确成为了一名出色的首领。」Reborn勾起了嘴角,忽略对方诧异瞪大的眼,深邃的乌瞳倒映着夜空彷佛有星光在眼底闪烁。
「做的不错,阿纲。」
他说,满意的看到面前成年首领第一次显露出的惊喜与惶恐无措。
「⋯⋯你真的⋯⋯」泽田纲吉涨红了脸憋了半晌才结巴的冒出一句话,既是欣喜又像是抱怨,「你真的、你啊⋯⋯你真的很恶趣味啊,Reborn⋯⋯」
总是这麽的神来一笔,完全没给他任何的心理准备!情绪起伏过大彷佛从过山车的谷底瞬间冲到最高峰一样,这样对心脏很不好啊拜托!
每次都来这招,而他也每次都中招,屡试不爽。
「怎麽?听到称赞不开心?倒是没想到十年过去连口味都变了不少啊。」Reborn戏谑的说道。
泽田纲吉溢出一声叹息,整理好激动的心情朝看戏的家伙弯起温润的笑意,「怎麽会呢?我超级开心的,毕竟可是来自Reborn的称赞啊。」他笑了笑,补充一句:「这句话我从来没听未来的你这麽说过呢。」
「喔,那大概是脸皮薄不好意思称赞你吧。」Reborn表示出卖未来的自己一点压力也没有。
泽田纲吉知道Reborn只是在开玩笑,没有附和他说的话。两人又是一言一语的拌嘴走了近十分钟的路程,悠闲的脚步停在了笹川家的门口。他压了压门铃,不一会儿便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下一刻,桔子色发色的少女从玄关门後探出头来,朝他们露出笑容。
「Reborn桑,欢迎!还有你是?长的和纲君好像呢。」笹川京子笑容灿烂的说道,小跑步的来到他们面前,「请问来我家有什麽事吗?」
「我是Reborn的朋友,称呼我纳兹就好了。」泽田纲吉微笑,将手中的纸袋递给笹川京子,「这是泽田夫人托我和Reborn送来的杯子蛋糕,说是上回的草莓大福的谢礼。」
「哇!帮我谢谢奈奈阿姨。」笹川京子笑着接了过来,侧身做出邀请的动作,「谢谢Reborn桑和纳兹先生送过来,要不要进来喝杯茶休息一下再回去?」
泽田纲吉笑着摆手,「不用了,我——」
「哎呀,那套戒指和纲君的戒指长的一模一样呢。」笹川京子发出惊讶的喊声,望着他右手指节上的彭哥列指环,诧异後露出了一丝困惑,「嗯?不过纲君说过那是首领的证明,所以——」
「不一样的。」泽田纲吉连忙打断对方的思考,深怕对方认出来他的身份,「我的戒指和泽田先生的戒指虽然很像,但其实结构还是不同的。」
笹川京子似懂非懂的喔了一声,露出灿笑,「对呢,好像有些不同,纳兹先生的尾戒其实是结婚戒指对吧?我之前和小春经过金饰店时看到和那款造型一模一样的对戒喔。」
泽田纲吉露出窘迫笑容,默默将手掌收进袖口里,「是吗?」
「是啊,能把另一半的名字刻在戒指上,超浪漫的!」笹川京子露出向往的神情,「有听到店员说是十年也不退流行的款式喔,纳兹先生肯定很爱您太太吧?」
泽田纲吉苦笑,善意的点了点她的身後,「刚刚听到您的家人似乎在找您,京子小姐,我和Reborn就不到府上叨扰了,告辞,晚安。」
几乎能用落荒而逃来形容,泽田纲吉优雅而迅速的远离笹川宅,真心觉得方才京子给他的压迫感竟然和十年战的女子抗议差不了多少。
「原来你结婚了啊。」头顶轻飘飘的落下一句话顿时让成年首领露出僵硬的表情。
真是、不想来什麽就来什麽。
「⋯⋯嗯,结婚了,两年了。」他叹了口气,「因为我若是再带戒指的话会显得太累赘,所以就拜托塔鲁波爷爷帮我修改尾戒⋯⋯对方的倒是好好的戴在无名指上。」
「应该和在你身上留下痕迹的是同一个人吧?」Reborn挑眉,「虽然首领不缺情人,但我想你应该还没那个胆子才对。」
「⋯⋯是同一个人没错。」
「我认识的?」
「⋯⋯你认识的。」
Reborn这下是真的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了。
「谁?」
成年首领欲哭无泪。
「⋯⋯我可以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