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母亲本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上班族,但在与他父亲结婚之後,就成了全职主妇。他的父亲家境好,但也不是什麽庞大的家庭事业,但也正因为如此,光鲜亮丽、不愁吃穿的家庭,却成了葬送幸福的坟墓。
不需要努力就能获得一切的话,那麽一直这麽活着,有什麽不好?
他的父亲便是这样子想的。仗着自己家里有钱,认真工作了几年的时间就放弃,家里的经济支柱全不是自己亲手挣来,全都是要来的。他酗酒、日日晚归,好似除了吸毒之外,普遍人认为不良的习惯他都有。在签赌欠下大笔债务之後,他时常不回家、回到家也只是讨钱,甚至在最後出手伤害了家人──这些记忆对於司徒望来说,已经回想到麻痹、完全不会再起任何情绪的地步了。
每个夜晚,司徒望都会做这些恶梦,好像一直不停提醒他──你是不幸福的。
他的母亲无法接受这样的压力,抛下他与姐姐离家出走。好长一段时间,家里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他们姊弟俩负责,要是有人来讨债了,也是由他们来与对方交涉。然而,对方也不会因为他们年纪还小就客气,他们也曾经被恐吓、殴打过,在这本来就没有任何温度与支柱的家,在那时候他们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他们认真过活、照顾年幼的妹妹,度了了很长一段痛苦的时期。没有父爱、没有母爱,没有任何人的慰问,他们全都隐忍下来,将事情处理到他们的最大极限,也在那时候深刻体会到了何为人性。对司徒望来说,这世界上能够相信的,只有他的姐姐与妹妹……至少,那一段他是真心这麽觉得的。
後来,他们的父母亲在最後协议离婚的那段时间,司徒家因为他的父亲而宣告破产、而母亲从司徒家拿到了大笔的钱,他们俩姊弟的监护权虽然都在母亲身上,但在之後,司徒望并不认为自己重新获得了幸福。
没有享受过快乐的童年、没有经历过疯狂的青春、没有拥有远大的梦想,司徒望所期许的,更不是拥有幸福,而是希望自己将来,不要成为这样的大人。
他的家人真的爱他吗?他心里明明有一个答案,却到现在都不愿承认。
不爱……他的感受是这麽告诉他的。
「你想在这里住多久都行,生活费如果不够,我再多打给你。我很久之前就已经回到本来的工作岗位了,薪水也算稳定。你姊姊也是,和我在同个公司上班而且一直很努力……她跟我说你一直不愿意见她,所以才会换我过来。说真的,小望,你姐姐都不在意了,你为什麽还要这样沉溺在过去的阴影?我们重新开始不好吗?我的本意是想把你接回家里头住,但是我不想强迫你,我想等你真的愿意接受我们了,再问你的意愿。」
司徒望沉默了很长的时间,在最後,只是又说了:「我觉得,我们到现在都是鸡同鸭讲。老实跟许女士说吧,现在的我的确没有能够自给自足的能力,必须暂时居住这里、用你提供的生活费过活,但是等到这紧迫的时期过去了,我就不会依靠你、让你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能有好转的可能。对我来说,你和那个姓司徒的疯子大叔一样,再怎麽称也只是我过去的父母,即使现在名义上你还是我的监护人,但那又怎麽样?不过就是具有法律约束的关系,说到底,这也是最脆弱的束缚吧。」
後来他才发现,其实他也是一样的。
他与他的父母亲一样现实,他早已经破坏了当初对自己的期许,成为自己并不想要成为的「那样的大人」。
他若真想断绝所有的关系,就不应该接受任何的帮助,就算流落街头,都不能与他们示好。而他也知道不管他怎麽说,许女士都不可能狠心要他离开这里,就这麽顺势地将自己的态度变得狂妄。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总之,你有什麽需要的再告诉我,我会替你准备好。」
「好,慢走不送。」
司徒望的语气与表情都毫无温度,在许女士离开屋子後,他的手机便响起。他斜眼一看,便看见来电显示的名称为「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