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的任性女友 — 烤肉

我一边慢慢喝着自己调出来的奶茶,一边滑了滑还在互通讯息中的聊天室,在纪录中确认了对方询问的事项以後,我把杯子放下後便走到废在沙发上看电影的她身後,并伸手把掌心放到她头顶上。

可能是不想被我弄乱头发,她没有回头看我,而是直接丢了个问句:「干嘛?」

转而将臂弯挂上她的颈脖,我俯下身、凑近她,顺势把手机界面亮给她看,「阿司问能不能来这里烤肉?他们会带用具跟食材过来,我们只要提供场地就好。」顿了下,我见她没甚麽反应,於是再度补充:「如果你不想出去的话,我也可以把烤好的拿进来给你。」

我看见她挑了挑眉,花几秒钟盯着我跟阿司的聊天纪录,再把视线转回到电视上头,再花几秒钟沉默以後,她迟迟才应了声,算是答应的回覆。

得到了许可,我立刻传了个OK的贴图回去,对面那边也是立刻就跑出了已读的字样,随後是打着「四十分钟後见」的讯息。

看了眼外头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阳光在尚未变成傍晚的午後感觉还很温热。暗自祈祷待会烤肉时不会被热昏以後,我拿起还剩三分之一奶茶的马克杯,也缩到沙发上头、陪她一起看剧,顺道消磨等待的时光。

待及约定的时间,阿司等人的车很准时地停在车库前,接着是报备的讯息跳了出来。

「你要出去跟『学弟们』打声招呼吗?」用遥控器打开了车库门,我问斜着眼看向我的她。

操纵遥控器叫出频道的资讯版面,她看了眼时钟计算了会儿,对我摇了摇头,「这快结束了,我等等再过去。」

「喔,那我先去看看他们有没有要帮忙的。」抓着手机从沙发上站起,我在走向车库前回首看了看维持着颓废坐姿的她,为她的慵懒感到有些好笑。

没办法,谁让她平时的工作狂个性实在太深植人心,现下的反差看着还是挺可爱的。

推开了门,边看他们把用具搬到前院空地,我看了看参加这次烤肉的人,发现有几个生面孔。其中一男一女由於实在是太高了——颜值与身高皆是——让我颇为在意。

趁着空档,我走到正在清点食材的阿司旁边,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嘿,好久不见。这段时间你又认识哪边的颜值担当了?」

在写有几行字的纸上打了勾,阿司顺着我的视线看向那对男女,再眼带不屑地瞟了眼我,「干嘛?想把人家?我跟学姐告状喔。」看到我抡起拳头、作势要揍下去,他连忙赔笑着改口:「没啦没啦,他们是我之前夜唱时认识的,好像有在当模特吧。女生叫季子舒,男的是季晚棠,是双胞胎姐弟喔。」

「喔……嗯,的确很好看。」给出了一个超直男式的评语作为结尾,我挥手道别了阿司,走回屋里时刚好看到她把电视关掉的动作。在打开冰箱门的同时默默算了下时间,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电视播完了喔?」

「没有。」她顿了顿,随即补充:「後续发展太好猜了,不用等到结局。」

我眨着眼点头,没有再多问。无论过多久,我对她看片时的推理能力还是会感到惊讶。

见她露出了有点想睡的模样,我思索了会儿,问道:「那你要陪我去买饮料吗?我看他们好像只有买酒而已。」

一方面是饮品只有酒会太过单调,一方面是有鉴於以往的经验,使我不太想让她喝太多酒——所以我才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只是出乎我意料的,她眯起眼低吟了几秒,随後甩出一个答案,让我觉得脸颊有些痛。

「不要,好懒。」

「……你是不是学坏了?」

也没管我戏精上线、想要投诉她的懒惰,勾起了一抹很细微的得意笑容,她径自拿着手机就走到外头去了,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蹦达着跟上去想要碎念她真的学坏了,结果我一开门,怀里就被人塞了整包木炭,还被叫去生火。

转折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我一时间愣在原地忘记反应,瞬间感受到晚风已经吹起——我顿时凌乱了。

与此同时,她的声音贯穿了呼啸而来的风,直抵我的耳膜,「黎小惜,人家叫你生火你有听到吗?听到了要给回应啊,礼貌是被吃了吗?」

我委屈地看向她,只得到一个假凶狠真看戏的眼神,於是我只好对着眼前闷笑的人说了「好」後瘪着嘴坐到烤肉架前,认命地把一个个黑色的木炭放到点燃的火种上头,执行生火任务。

夜色来得比预料中还快,烤肉架里的炭火已经愈来愈鲜明,红白相间的光亮逐渐成为眼里唯一的色彩。

等到不用再用扇子把空气灌到木炭堆里,我便支着脸颊、坐回椅子上,顺道握着夹子戳弄变得有些脆弱的木炭。在热气扑腾而来後,我把铁网放到了炭火之上,作为结尾。

本来想在升完火後去找她理论,结果烤肉的任务就丢过来了。

「反正火都生了,你就顺便帮忙先烤一轮吧,等阿司回来再接手。」友人如是说道,我差点没把烧红的木炭砸到他脸上。

边帮对方庆幸着我的EQ还算高,在耐着性子接下工作以後,我生无可恋地问及落跑的人的行踪。

一时间没得到回应,我抬起头,看到被问话的人有点尴尬地朝着附近的人打PASS,最後以一副「同志,我只能帮你到这了」的模样回答:「呃,跟学姐出去了。他们好像是说怕只有酒的话大家会喝太醉,所以去附近的超市买饮料。」

「……好喔,我知道了,谢谢。」

我决定等司佑丞回来我一定要把烤焦的肉都给他。

「别生气,不然我陪你一起烤吧。」突然有道声音穿插了进来,我连忙转头,看到季子舒端着要烤的食物坐到我旁边,还冲着我露出了安抚性的笑容,「你好,我是季子舒。」她的声音像柳翊暄一样是清清冷冷的类型,不过比较低一些,听起来挺有磁性的。

虽然我自觉在遇见柳翊暄後就对大众公认的高颜值有莫名抵抗力,但突然被正妹靠太近还是害我有点心跳不正常。

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我也报上姓名,「你好,我是黎惜。」

季子舒闻言後噙着淡淡的微笑颔首致意,边把食物慢条斯理地放上铁网。在水分遇热而蒸发、发出「啪滋」的声音时,她也没有露出怕被烫到的样子,一直都是从容不迫的。

在帮食物翻面之余,我也下意识地打量起对方。

长度及颔的黑色短发与大圆框眼镜修饰出她的书卷味,纤细的身材搭上堪称苍白的肤色让她看上去有种脆弱感。只是与她对上眼的话,又会觉得自己将迷失於黑洞——那份油然而生的恐惧源於对神秘的好奇。

直到对方再度换了一盘生鲜过来,我才发现眼前的人其实有着与世隔绝的气息,作为模特只是刚好而已。

像是终於发觉我在看她,季子舒睨视了我一眼,「怎麽了吗?一直盯着我看,你女朋友会吃醋吧?」

突如其来的话题让我愣了下,「女朋友……你是说柳翊暄吗?」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我只好让自己露出笑容,「她不是我女朋友喔。」

我的回应倒是让她愣住了。

我看见她的双眼流露出困惑的情绪,像也在犹豫着是否要为方才的称呼道歉……我发觉她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内敛,思绪在眼睛里几乎是一览无遗。

我不知道是她太好读,还是眼睛本来就是会说话的地方,总而言之,要我知晓这个人在想什麽,或许是易如反掌——如果撇除她是心思缜密到会伪装的人的话,确实是如此。

斟酌了会儿,我决定还是不要继续为难她好。於是我塞了个台阶过去:「不过她的确是我重要的人,吃醋也不是没可能。但会不会表露出来,我就不能保证了。」

愣愣地点着头,季子舒沉默了会儿,像是了然地再度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的。「这样确实……比较好。」

接在话题的结束之後是一段很长时间的安静。

後来是谁打破沉默的也不清楚了,总之我跟季子舒莫名其妙地聊了起来。从感情到哲学、工作到市场经济,话题跳得有些匪夷所思,最後甚至还互换了连络资讯,俨然失散多年的旧友。

我对这个发展有点愕然,不过能多交一个朋友也不是什麽坏事。

随遇而安的心态让我没甚麽戒心地跟季子舒继续畅谈了下去,导致柳翊暄回来时,看着我、挑了挑眉却没多说些什麽,径自拿了罐竖立在冰块中的啤酒,坐到欢闹的吃货区去了。

见状,我只好带着歉意的笑告辞季子舒,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地拿着整盘焦掉的肉,走向司佑丞那个混蛋。

抓住了看到我就想逃跑的人,我把答应好的整盘致癌物塞到他手上,顺带把人给压到了烤肉的主位坐下。跟着坐到了季子舒先行离席而闲置的空位,我笑着看向他,「阿司同学,你最好解释一下你的意图,我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司佑丞看了看手上的致癌物,再看了看我,随即露出了委屈的面容,「我可以不要吃这盘吗?」

「不行,这是两回事。」我一口熄灭了希望的光点,顿了顿,还是保有良心地用筷子掀开了焦掉的黑色部份,「烤焦的地方弄掉还是可以吃啦,劝吃乾净。」

啧了声,阿司还是认份地把挑开了烤焦地带的肉给吃了下去。边把新的食材放到还热着的网架上,他边单手开了罐啤酒,他看向我,是有点微妙的眼神。

「你跟学姐吵架喔?」

开罐时「啵」的一声,像瞬间静音了我们两个之间的对话——静音了我。

「是学姐来找我、叫我跟她去买饮料的。不是我去约她。」

红色的星火跳跃到了另一处就失去踪影,成堆的木炭也松动了一下,劈啪作响。

我抬起眼睛看向眼前的人,想从他的表情里找出一点虚假,却连半点都没看见。

「多关心她一点好吗?黎惜,你不是小朋友了,有担当点。」阿司突然直呼我的全名让我有点愣住,话里的请托和担忧也让我无所适从。他仰头让啤酒进到嘴与喉咙,再次看向了我,「好好看着她,你是她最後能依靠的人了。」然後,他说。

烟与热气往上逃窜到空中,再无声消散。我抬头看了眼光点暗淡的星空,顿时不知所措。

我们吵架了吗?我关心得太少了吗?我……太幼稚了吗?——说真的,我不知道,也不知道我是否真的不知道,还是只是……惯性逃避而已。

我垂下视线,对上阿司的。

他拿了杯装有气泡饮料的杯子递给我,「去吧。到她身边。」他对我笑了笑,我在此刻却读不清他的思绪,但他像是无所谓般地继续说着,「她需要你。」

我沉默良久才接过杯子。我觉得我好像知道了什麽,却又害怕说出口就会一语成谶,於是我最後也仅是道谢而已——就像所有人一样,尽管知情所有,我们都选择懦弱地安於现状。

我拿着饮料走进屋里,看到她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仰着头、喝着酒。形单影只的模样,看上去实在太过寂寥,落寞的氛围让空气彷佛都在颤抖。

「柳柳,别喝了。」我出声唤她,只得来一个睨视。我抿了抿唇、走向她,顺势就把她手中的啤酒罐跟我手上的饮料杯给交换,「别喝这麽多酒,伤身。」

由於突然被夺去了酒瓶,她眯起双眼看向我,「我才喝不到一瓶。」

「一样。」我伸出手,让手掌贴上她的脸颊。

滚烫的热度出卖了她亟欲掩盖起的醉意。

像是对比造成的温差,我掌心与指尖的发凉让她微微缩了下,到底又是不甘示弱地抑制了自己退缩的举动——她垂下眼睑,偏了头的角度,让她的脸颊更贴合我的掌心。

我深吸了一大口气,捏着啤酒罐、往她的方向倾,「敬有我陪你的未来。」

我看见她微微张了眼,里头雾气微茫,像满城的烟雨久久未散。

她拎起杯子,与我的铝罐轻轻碰了一下。

「敬我们终将失去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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