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毕业了、该分手了、你要念研究所、你没钱、子茜会跟着你吃苦而她父亲绝对一毛钱都不会帮你们,他也不会放弃把子茜导回『正确』的路──相信我,陈光瑞的毅力我是领教过的──你过不去的点在:陈子茜不仅会因此吃苦,还会失去家庭的和乐,然後你们之间甚至可能会开始有裂缝,最後受伤最重的人一定是子茜。没错吧?」
常弈看着他说完後,讽刺的笑了。
「这些,对你而言都是小事吧?」他脱掉手套,挫败的坐在布袋堆上。
「我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子,我给不了茜茜一个衣食无缺的未来。你知道伯父告诉我什麽吗?他说他以我的前途为交换条件,只要我离开茜茜他就能保我衣食无缺。如果我接受了,那我成了什麽?可是继续耽误茜茜,我又算什麽?」他无奈的笑了。
「你是成天允,华特范德的执行长,天尹集团董事长的独子。你和菁菁的婚姻唯一的问题是,伯父不看好你们,就这样而已。」
成天允大方地点头。
「没错。但你们跟我们之间最大的差别不是这些。」
闻言,常弈不禁嗤笑。
「不是这些?那是什麽?身高差异吗?」
「最大的差别是:你放弃了。坦白说,我不觉得你配得上子茜。」
「你说什麽?」
「我说,你配不上她。你从来没想过子茜承受的压力有多少,除了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她爸爸不能谅解菁菁跟我的感情,不断地想方设法拆散我们。
他把子茜选择和你在一起这件事归咎在菁菁身上。在我们得到她爸爸的祝福之前,子茜永远都没办法放下这件事。你应该很了解她们两姐妹有多在乎彼此。」
成天允蹙眉地看着他:「你非但没有陪在她身边,反而选择最简单、最懦弱的方式来面对:就是一走了之。少了任何承担失败的可能,就算失败也只是你一个人的失败,子茜也许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但会跟更好的人在一起。你真的很自以为是、又很胆小,你知道吗?」
「这些话你当然说的很容易…」
「如果我告诉你,我愿意帮你负担研究所学费,甚至未来你所有进修计划都会由华特范德建立专案培育呢?」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成天允哼笑一声。
「我可没说这是免费的资助。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的确,我会帮你跟菁菁脱不了关系,但也是因为你有潜力投资,我才会选择这种方式拉你一把。我刚才忘了告诉你,我跟你之间还有一个差别:我看到机会,我会毫不犹豫的抓住。而你呢?执着于没必要的自尊心,有意义吗?」
成天允看出常弈有些动摇了,他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
「再告诉你一件事。我的公司起步飞速,的确有很大部分是我父亲的关系。当初我大可以跟他们断了联络,自己跑回来台湾努力,就算要多花个十年,那又怎样?我对成功势在必得。但,有必要吗?在你获得你想要的东西的同时,你也能够给对方你的最高价值,这才叫互惠,否则就只是单方面的利用。这是商场上跟别人合作不变的定律。」
「回去吧。子茜瘦了很多,菁菁让我告诉你一声。还有,等你回去她会把你揍的三天三夜下不了床,也是她让我告诉你的。」
几秒後,常弈承认自己折服了。
成天允说的没错,他是个懦夫,选择了最简单也最自私的方式,他选择了会伤茜茜最深的方式。
唉,好想念她温柔的微笑。
他真是个王八蛋…
「走吧。」
常弈对他做了个稍等的手势。
「但,我还是不会接受你的帮助。你有你的原则,我有我的坚持。我宁愿靠自己。」
「Ok,我无所谓。如果你反悔了,你只要通知你未来的小姨子就好了。」
两个大男人释怀的彼此笑了。
「菁菁说的没错,你卸下执行长的头衔,就会变成一个平易近人的人。」
「做了那麽多,只是个『平易近人的人』?女人还真是…」
常弈不客气的仰头大笑。
因为才刚搬过来不久,很多东西都还没拆箱,所以他们仅仅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把行李整理完,踏上回家的路程。
遥遥路途,眼见终於快到台北,两个人心情也踏实了起来。
「你们的婚礼快到了,紧张吗?」
成天允笑中带着期待和喜悦。
「说不紧张是骗人的。不过比起去年,是从容了许多。」
「因为你爱上菁菁了吗?」
解决了陈子菁托付的问题,婚礼又近在指日,幸福、喜悦和轻松的心情充满着成天允的内心,他忍不住告诉常弈一个全世界只有四个人知道的秘密。
「是因为…」他神秘一笑:「我和菁菁早就…」
话未说完,冲撞的声音打乱了一切。
事情发生得很快。
车子翻覆在人烟稀少的车道旁,冒着烟,钢板变形发出细细的咿呀声,轮胎慢慢停止转动。闯红灯的货车肇事逃逸。
过了几分钟,几个居民走到马路上查看着已被撞毁的BMW。完全没有动静,纷纷猜测着里面的人还活着吗?
「呃…」常弈没办法解释自己哪里在痛,他全身都痛,他嘴里的腥味告诉他:自己正在流血。天允呢?
「天允…」
没有声音。
「天允?」常弈的意识慢慢回来,他看着他们夹在内部变形的车子里。他很幸运的似乎只有部分外伤。他知道自己的头部在流血,但是他还有意识,并没有视线模糊,这代表情况还不严重。
可是,腥红的鲜血不断从成天允头上流下,若非他胸膛微弱的起伏,常弈真的会以为他死了。
陈子茜和陈子菁是从吕月霞的来电得知他们出了车祸。
她们紧紧捏着彼此的手往急诊室奔跑过去,双双在急救室前止步。
常弈头包着纱布,身上穿着病患的衣服,却仍然坚持守在急救室口。
陈子茜率先往他奔跑过去,紧紧的抱着他,这个她以为不会再见到的男人…
「茜茜,对不起。都是我的醋,我是个混蛋,我…」
「我不在意,我不怪你…」
重逢的恋人虽然有许多话想说,但此刻事情还没告一段落。
陈子菁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她只听得见自己砰砰响的心跳声。她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跟脚,她下了计程车後,用尽全身的力气奔跑,可是她一点都不觉得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喘吗?
吕月霞打电话来的时候,说的话很零碎,因为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现在,吕月霞倒在丈夫的怀里,她的脸看起来已经哭到疲惫不堪。
为甚麽要这麽伤心?她如果知道发生了什麽事,也会变成那样吗?
「菁菁来了。」成威翔很勉强地发出声音说话。
吕月霞站直身体,向她伸出手,她没有意识的接下了。
「天允…」陈子菁紧紧掩住自己的嘴巴。因为後面的话全都被抽泣取代。
「医生还在急救,」吕月霞逼自己冷静下来:「他流了太多血,现在神经科和外科医生正轮流帮他动手术。」
「…有多严重?」她的听起来像是找不到地方靠岸的小船。
吕月霞嘴巴张了又闭上,就是说不出话,只有眼泪停不下来。
成威翔搂住老婆的肩膀,眼神不敢看向菁菁:「我们…要有心理准备。」
吕月霞克制不住悲泣。
神经科医师率先走了出来。
他的表情十分凝重,让所有人都不敢问一个字。就怕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他们不能承受的结果。
「患者还没脱离危险,目前外科医生仍在抢救中。还是要请你们耐心等等。」看过太多生死的医生,没有多说什麽无谓的安慰的话就离开急诊区。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诊室的灯终於暗下。陈子菁是第一个往打开的急诊室门冲过去的人。
「医生,天允他…」
医生一张疲惫的脸算是放松了下来,但没有完全放心。
「现在会把成先生转到加护病房观察,脱离危险期後才能转到一般病房。」
「医生,我儿子的状况怎麽样?」
医生欣慰一笑。
「他的求生意志很强,所以提高了手术成功的机率。观察期後如果没有恶化,那就是脱离危险期,你们就可以放心好好帮他调养。」医生说完,仍站在原地,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话。
「医生,你还有什麽没有告诉我们的?拜托你快说啊!」陈子菁慌张的抓着医生的手,眼泪也跟着急逼了出来,其他人见状,体谅她的情况没有说什麽。
「虽然手术很成功,但…能不能醒来,恐怕只能看他自己了。」
从加护病房到单独病房这段日子,陈子菁没有一天是不在医院过夜的。
「换作是我,他也会守着我的。」她永远都只有这句话回应前来劝她回家休息一天的人。
这是他躺在这张床上的第十五天。她的脸贴在他平放在身侧的手背上。
「天允,你睡了好久。」她已经忘了怎麽掉眼泪。或者该说,眼泪该掉的时候会自己掉出来,她已经不知道怎麽去控制它们。
「再过不到两个礼拜就要办婚礼了,我们说好这段时间要去小木屋…」她蹙眉,摇摇头试图甩掉多余的情绪:「算了。我不在乎了,你知道吗?只要你可以醒来,什麽婚礼、谁的祝福我都不要了。我们只要像原本那样就好。」
她的手颤抖着抚着他平静的脸颊。
「林医生帮我的脚打上石膏。因为你出车祸的那天我死命的跑…我好害怕再也看不到你了。如果你再不起来,我发誓我会把石膏打碎,从台北跑到高雄,再从高雄跑回来。我会让你醒来的时候气到不行,你会气自己为甚麽不早一点醒来…」她紧紧抓着胸口:「你说再忍忍,你说小别胜新婚…不是只有你是记忆神童,我也会记得你说的话。可是这一别太久了,我就在你面前,你怎麽可以不睁开眼睛看看我?」
排山倒海的痛楚又回到她胸口,为甚麽这种痛没有极限?
她应该要相信天允会醒来,就像从前一样,他会摸摸她的头,告诉她:相信我。
她哭着哭着,累了,就趴着睡着了。她梦见他开车的模样,他总是这麽沈稳的样子。她真的好想、好想他…
很吵。
他一直觉得身体很酸痛,使不上力,晕眩感一波又一波冲击着他。
有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说话。
一开始让他觉得很烦,因为他只想好好睡一觉,但这个人的音调一下高一下低,一下平淡一下又痛哭流涕,弄的他根本睡不着。
但时间越久,他发现他只听得见这个人的声音,渐渐的就习惯了。她的声音好像是大海中的浮木,让他能确定自己还活着。应该吧。
後来,他才听出来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而他,最讨厌的就是哭哭啼啼的女人。
不约会要哭、不送她回家要哭、不讲电话要哭…女人就是种什麽事情都想用哭来解决的生物。他老妈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很爱老妈,但老妈每次只要哭就可以让他和老爸照着她的想法去做,简直让他又气又无奈。
所以他很久以前就决定,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女人可以用眼泪控制他:就是他老妈。
其他人,只要哭…不,就算只是一副想哭的样子,他就会更凶、更讨厌、更冷淡。哼!想叫他屈服在她们的泪水之下,不要说门,老鼠洞都没有!
不过,他这样的状态到底多久了?
为甚麽他都没有听到老爸、老妈的声音?难道他们还在美国,不知道儿子现在被关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吗?还有,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的目的是什麽?她为甚麽一直在旁边说话?她到底是谁?
她到底到底到底到底是谁?
「…吵。」
陈子菁从昏睡之间弹跳了起来,扑到病床边,眼神死瞪着他不放。
她刚刚是不是听到他说话了?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说话」了…也许是因为太累,她已经不小心造成多次「假警报」了。现在,除非她亲眼看到他眼睛睁开、嘴巴打开、然後亲耳听见他说话,否则她绝对不会再轻易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整整一分钟过後,她失望的垮下肩膀。
她是不是已经快发疯了?
她低头呆看自己脚上的石膏,一滴滴眼泪浸湿她的手背。
「天允,我已经发疯了是不是…」
她看向她思念许久的脸孔,蓦地呆住。
黑眸紧盯着她的脸不放,那眼神太过锐利,她以为自己看见的不是天允。
不对,她在想什麽?
「天允…天允!」她喜极而泣地紧紧抱住他。
「太好了!太好了!你终於醒来了!」她一边喊着一边起身按下通知钮。
她起身的太快,所以错失他呢喃在嘴里的疑惑。
到楼下用餐的成威翔与吕月霞接到通知,饭也不吃就连忙跑了上来。
经过医生和护士一连串的观察与测量,终於可以给了他们安心的结论:没事了。
「儿子,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吕月霞的手轻放在儿子的手臂上,好像怕压痛他一样。
「还好,只是没什麽力气。」他勉强扯出一抹笑:「你可以不要哭吗?我不想被老爸吊起来打。」
「等你出院我还是要把你吊起来打。」成威翔静静的说,但他眼里的湿润透露出他对儿子的关心。
吕月霞破涕而笑。
陈子菁小心翼翼的走到病床边,深情款款地看着他。她不敢碰他,不敢和他说话,不敢有什麽动作。
她好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等到她放心地迎接他苏醒,他又会像过去好几次一样,瞬间化为烟雾,她又会在哭喊声中醒来,发现只是一场噩梦。
「儿子,这下子你可得好好补偿人家一个又大又气派的世纪婚礼。菁菁不离不弃的在医院陪着你整整三个礼拜,整个人瘦了好几圈,是不是让人看了好心疼…」
他眼睛一眯,谨慎的看向菁菁。
「不懂。」
「什麽不懂?」
「什麽婚礼?还有,她是谁?」
吕月霞脸上的笑容僵住。
陈子菁愣住,看着男人脸上疏远的表情,瞬间一阵晕眩,因为脚踩着石膏而失去重心,所幸成威翔眼明手快扶住了她。
成威翔和吕月霞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又彼此相视一眼。
「天允,你…不记得了吗?」吕月霞不确定的问。
「什麽意思?我要记得什麽?」他觉得母亲这话问的很奇怪。干嘛搞得好像连续剧一样?
「你…你不记得菁菁吗?」
成天允不耐烦地皱眉。
「谁知道她是谁。」又一个想藉由他老妈靠近他的女人?
陈子菁的瞬间大脑当机,随後昏倒在成威翔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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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一直很想写一次这种老梗啊xD终於给我逮到机会了
让我们再虐个几回吧(´・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