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夏蟲不語 — 第9章:他的笑聲(下)

位於校外不远的街口,新开了一家冰淇淋店,由於新开幕店内正在做促销,凭学生证消费能打九折,加上这几天秋老虎发威,天气炎热异常,因此店内已经挤满了许多勤美高中的学生。

李敏他们很幸运地占到最後一个长桌位置,桌边还有一只大大的熊娃娃陪坐,叶若兰恶趣味地指着熊旁边的位置让夏子渊过去坐,而他也不觉有异地坐下了,所有人都偏过头闷笑。

李敏本来也在偷笑,却被游可菁一把推过去,坐到夏子渊的身旁,她只好对着夏子渊略带询问的眼神尴尬笑笑,等到大家都坐好後,王欣仪便兴奋地拿着菜单不停问大家要点什麽,游可菁被她烦得不行,直接让她点两个她想吃的口味,一个算她的。

『你喜欢吃什麽口味呢?』李敏用手语问着一旁的夏子渊。

夏子渊想了想,指尖轻点了巧克力口味,又用手语把相同的问题问了一遍,李敏歪着头思考了老半天,才一连把草莓、巧克力、牛奶、芒果等口味全点一遍,笑着比划:『我都喜欢。』

夏子渊也跟着露出了笑,李敏又问了他想喝什麽,这才把所有人的餐点都点好,王欣仪自告奋勇地去点餐了,大家便自然地聊了起来。

「好啦,李敏,你说你要拿眼镜学长怎麽办?」

「我不知道,他又没告白,难道我要直接到他面前跟他说学长我不喜欢你吗?」

「可以吧?又没关系。」

「这样也太尴尬了吧,他好歹也是蛮关心我的功课······而且一开始还是老师推荐我学业上有问题可以去问他的欸。」

「对啊,小敏之前还有一阵子会问他问题欸,就这样突然拒绝人家好像太无情了一点。」

「哈哈哈哈他今天还借英文参考书给小敏,笑死我了。」

「别提了。」

几人就着学长的话题聊了会儿,服务生就把冰淇淋跟饮料送上来了,王欣仪开心地替大家分发餐点,然後明目张胆地对李敏说:「欸,小敏我要吃你的冰。」

「好啊。」李敏一面说着话,一面用手上的汤匙挖了一大勺冰,顺便把上面的料也捞了一点,整个汤匙像小山一样,伸出手越过桌子要递给王欣仪,此时叶若兰跟游可菁不知讲了什麽悄悄话,突然笑了起来,结果笑得太用力,往旁边一靠撞到了李敏,李敏手一抖,汤匙里的料跟一点冰就甩了出去。

「啊!」整桌人眼睁睁看着冰淇淋『咻』地飞出去——不偏不倚刚巧掉进了正要拿饮料喝的夏子渊的杯子里。

夏子渊的动作瞬间定格,安静了几秒後,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

「噗嗤!」不晓得是谁先笑了,结果一个个都跟着笑了,王欣仪笑得最大声,林诗晴则是一边说着李敏太神准,一边笑到倒在沙发上,李敏则是被夏子渊的表情给逗笑的。

少女们娇俏的笑声中,夹杂了一道低低的笑声,如大提琴般的轻缓优美,由小声到大声,带着一丝撩人心弦的磁性嗓音,用那样轻柔的音调,和谐地穿插在这个少女专属的冰淇淋店里。

李敏是最先发现的,几乎是夏子渊发出笑声的同时她就停止笑了,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伸手去抓坐在左边的叶若兰,然後忍不住侧耳倾听那低沉好听的声音。

这是开学以後,李敏第二次听到夏子渊的声音,而笑声几乎是她认识他後第一次听到,因为夏子渊听力的关系,平常同学之间聊到一些有趣的事,他是没有办法立刻做出反应的,等到李敏用手语或写字告诉他刚刚发生了什麽好笑的事,他有时候又不太能理解哪里好笑,再等李敏解释完之後,大家也早就笑过了,甚至跳到下一个话题去了,夏子渊也只会露出微笑,表示他听懂了。

没想到今天这个『冰淇淋事故』居然逗笑夏子渊了,李敏瞬间觉得自己好伟大,好想把夏子渊的笑声录起来重复播放一百次。

很快地她们一个拉一个,都停止了笑声,呆呆地听着夏子渊笑,等他笑完後就用手语对李敏说着:『你要赔我一杯饮料。』

什麽一杯,十杯都可以。

李敏喜孜孜地乐着,没想太多就直接把自己的饮料跟夏子渊交换位置,然後把彼此的吸管也换过来,直接把冰淇淋从饮料里捞出来吃掉,还得意地看了夏子渊一眼。

「夏子渊的声音也太好听了吧!」王欣仪回过神来,对着坐在同一排的两人小声尖叫着。

「对啊!我吓一跳欸,第一次听到。」林诗晴点点头同意。

「小敏你之前干嘛不说啊!好康要逗相报啊!」

「不是啊,因为他每次讲话我都要很认真听他到底讲什麽,根本没注意他声音啦。」

「你最好啦。」

话题又再次热络起来,而被讨论的主角却坐在角落里,盯着李敏刚刚换给他的饮料微愣,没人注意到他挂着灰白助听器的耳朵慢慢泛起了红,沉默了片刻,他才拿起了饮料默默喝了一口,然後低下头试图掩饰逐渐发烫的脸。

「是真的,我从来都没听他笑过!今天是第一次!」

「我现在很想听夏子渊讲话欸。」

「我也是我也是,请他讲一句话好不好?」

大家的目光一致移到李敏身上,话题太突然,李敏反应不过来,笑容还僵在脸上,下意识觉得这样不太好,但要拒绝好像应该由夏子渊本人拒绝她们,犹豫了一下,她转过头想拍拍夏子渊的肩膀,没想到一碰,夏子渊就被呛到了,咳得满脸通红,李敏立刻替他拍背。

等他缓过气後,李敏才用手语比划着:『大家想听你说话。』

夏子渊脸上本来还带着一抹红晕,看见李敏的手语後,表情一滞,血色褪去脸上变得苍白,这下大家都看出夏子渊心底的不愿意,气氛变得凝滞而尴尬。

见状,李敏有点焦急,飞快从书包里拿出纸跟笔,写着:『大家没有恶意的,只是有点好奇,如果不想说也不会勉强你,你别生气。』

夏子渊垂下眼帘,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拿起笔轻轻写下:『我讲话很奇怪,很不好听,我不喜欢说话。』

『那就别说了,对不起,是我们不好。』

『没关系,我没生气。』

叶若兰担心地看着两人在笔谈,而王欣仪则一副做错事的孩子模样,一时之间这个角落变得安静,游可菁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伸手轻点林诗晴的肩膀,然後低声说了些什麽,再传达给王欣仪跟叶若兰。

两人笔谈完後,李敏原先还有些担忧,没想到王欣仪突然主动点了点夏子渊的桌子,等到夏子渊抬眼看过去时,对面三个外加叶若兰一个,四个女孩整齐划一地用手语比了『对不起』,脸上带着歉意的模样意外地可爱。

夏子渊露出了笑容,然後认真地用手语回了一句:『没关系。』

「呃,夏子渊说什麽啊?」王欣仪小声地说,接着就被游可菁拍了一下头。

「他说没关系啦,笨蛋。」

「什麽!他骂我们笨蛋吗?」

「不是啦!是我骂你这个笨蛋,最好给我认真点学手语!」

女孩们都笑了,气氛再次活跃起来,夏子渊脸上也挂着笑容,偶尔和李敏用手语聊着,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直到夏子渊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才打断了快乐的聚会时光。

李敏一瞥看见手机上显示着『顺叔』两个字,夏子渊拿起手机回覆了一封简讯,然後用手语告诉李敏她们他要走了,大家立刻点头或是用手语说再见,李敏跟叶若兰则是起身让整理完东西的夏子渊出来。

迟疑了一下,李敏对女孩们说她送一下夏子渊,大家纷纷说好,她就跟着夏子渊走出店外,出来後夏子渊才发现李敏也跟了出来,便停下脚步用手语问:『怎麽了?』

李敏把想要说的话组织了好几遍,然後鼓起勇气,忍着脸红,终於对着夏子渊比划着:『我不觉得你讲话很奇怪,而且你的声音很好听。』

夏子渊微微愣了,耳根子很快地红了,正要再回李敏的时候,一道声音插进来:「少爷。」

她转头看过去,一名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走了过来,用警戒的眼神看着她,让李敏有一种被老鹰盯上的感觉,他的发型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的衬衫也被烫得笔挺,而夏子渊也顺着李敏的目光,看见了男人,接着他向男人打了招呼。

『该回去了,夫人很担心你。』男人用手语说着。

『好。』夏子渊回着,然後对着李敏比着:『再见。』

李敏就这麽呆呆看着夏子渊坐上那台黑色的高级轿车,扬长而去,喃喃自语地说着:「要是我告诉兰兰,夏子渊真的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她一定会兴奋到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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