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段日子,曾以为哪怕我死了,也不会有人替我流泪。」可有可无、令人厌恶和憎恨的我,死了真的会被人悼念着吗?我曾不断思考,思考到语无伦次、情绪崩溃。
「结果呢?」
「结果在某日早晨,我睡醒来後,感到万念俱灰,准备骑脚踏车去附近的大水沟……」总觉得在停车场说这些很奇怪,但忍不住想把一切的丑陋都说出来,「我想把自己当成大型垃圾,扔下去淹死算了。」
「是哥哥们,阻止了你?」
「嗯,他们……」仰起头,试图憋下溃堤的泪水,「他们早察觉我的不对劲,偷偷收掉我房间所有能自残、伤害自己的锐利器物收走,更在客厅连续熬了好几夜……为了……为了这麽不堪的我,他们……」
费戎伸手,隔着一台大大大大的机车,勉强把我抱住。
「我已经说过了,高品瑜很好,不准再批评她了。」感受到温暖的体温,我竟浑身颤抖,如同抽搐。费戎轻声於我耳边安抚:「他们,是很爱你的。你走了,他们会流泪,为你大声痛哭。」
「他们没有我,会过更好的生活。」少了一个大麻烦,不用担心我是否受到欺负、是否会想寻死、是否在外闯祸。更无须替我负担学费和生活费,照料我的日常生活。
「不可能。」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在我的心口,打下一针强心剂。让我逐渐失去知觉的魂魄,有了归属。
「他们不可能会过更好的生活。失去你,他们会很痛不欲生,会用无数个眼泪交织成一个网,把自己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燃烧余烬,只为了好疯狂地思念你。」
「不要问我,为什麽说得这麽肯定。」
「因为,我跟他们一样。」
「会做,这些事情。」
三年前的某一天,我从床上醒来,第一件事竟是捏一捏我肥肥的肚子。感受到满满的油,我突然觉得自己好丑陋,活着没有任何意义。
一股忧伤的情绪,宛如魔障,总令人挥之不去。
猪算是高级的经济动物,无论肥肉和瘦肉都有人爱。但,我作为毫无利用价值的人类,只会浪费粮食、占据地球的空间。既然如此,为什麽要继续活着?
想到万念俱灰,剩下死路一条。
浑浑噩噩地从房间走出来,我在下楼梯的过程中,思考完必要去哪里自杀的严肃问题。家里附近,有个大水沟,因为我们这里的里长环保观念做得不怎麽样,又喜欢污钱,没有丝毫建树……想歪了,拉回来。那个大水沟无人整理,堆积很多垃圾。
我认为我该属於那,必须跟同类相亲相爱。唯一的顾虑是,那里同类实在太多,我想我不会是淹死,而是从高处跳入水沟,脑袋率先撞到大型积材,当场头破血流而亡,如同坠楼那样。
重力加速度,肥胖的我可能会死得更快。
「小瑜,你想要去哪?」从三哥嘴里说出来的问句,成功打断了我的思绪。定眼一看,发现在这世界上,我最亲近、最不想拖累、最仰赖的三个人,站在我的面前。
面对他们,我真的很难以启齿,自己想去寻死。明明……他们花了那麽多的时间,才从失去父母的伤痛中走出。因为我的软弱,导致他们极有可能又要再痛苦一次。可是,这只是一个阵痛期。
当我存在的意义,远远小於不存在。那麽,为什麽要继续活着呢?
「高品瑜!你要去哪?」二哥质问我,问得浑身都在发抖。我知道,他什麽都知道了。紧接着,他挥舞了右手,搧在我的左脸。还没感觉到痛,我已被他们紧紧搂抱住。
耳边徘徊不断的是他们悲伤、难以抑制的啜泣声。
哭啊……哭啊……原来他们会为我,这麽难过。为可能失去我,流了这麽多的眼泪。
如果我不能舍弃他们,去投入另一个未知的世界。那麽,为什麽不选择变成更好的人,融入这曾拒我於千里之外的世界呢?
「我……我想要去慢跑。」撒了谁都看得出来、能轻易被戳破的谎。但我接下来说的话,绝不是谎言:「哥,我想要减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