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19年12月31日
为了让自己恢复正常,我选择了与十一岁时相同的做法──说服自己「那些只是想像出来的幻觉」;而且根据以往的经验,保持好的心情就能减少幻觉的发生。
我重看了喜欢的影集、吃了喜欢的食物、买了喜欢的衣服,做这些事是要让原本波动的情绪平缓下来;只要这样保持,我想一切都会没事的。
通常在一年的最後一天,我会到露菈家为新的一年做庆祝;不过这次露菈要打工,毕竟跨年夜的餐厅生意总是兴隆。相同的是,妈妈在年末时依旧得在公司加班。
即便如此,也没有孤单到必须一个人过。傍晚左右,雷奥特地来家里陪伴我,我还亲自下厨做了一顿连雷奥都说好吃的丰盛晚餐。看来烹饪也能成为让我转移注意力的新兴趣呢。
雷奥回去之後,我稍微收拾了客厅和餐桌,再舒服地洗个澡。想将湿漉漉的头发吹乾,没想到吹风机竟然坏了;看来只好去妈妈的房间里借用一下她的吹风机。
花些时间才把头发完全吹乾,似乎已经好久没剪头发,长度都快超过腰部了;等期末考一结束就去沙龙店剪头发,看能不能也一并减去内心无谓的烦恼吧。
将使用完毕的吹风机放回最下层的柜子里,我站起身来,看了看妈妈有些杂乱的化妆台,我决定来帮她整理整理。
把保养品、化妆品一个个排放好,再把散落的首饰放进盒子里。真是的,怎麽连身分证都乱放!等妈妈回家一定要好好告诉她「重要的东西要收好才行」。我拿起身分证,端倪着妈妈较年轻时拍的大头照,岁月虽然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那令我感到安心的温柔笑颜始终不变。
嗯?为什麽妈妈身分证上的配偶栏……是空白的?
爸爸跟妈妈不是一对相当恩爱的夫妻吗?明明几个月前爸爸才千里迢迢地来看我们;妈妈身分证的配偶栏上怎麽会没印着爸爸的名字?
我一个人愣在原地许久,脑袋里闪过了许多记忆片段──全家人出去玩、我们窝在客厅看电视,一起渡过每个幸福的日子;直到某天妈妈对我说:「黎恩,和我一起搬出去好吗?」。
不可能!不可能的!是妈妈升迁的缘故才必须搬来费耶城,而爸爸因为他的工作只能留在原本的家,他们都是这麽告诉我的,难道不是吗?
车库门打开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我凌乱不堪的思绪──妈妈回来了!
该问她为什麽配偶栏上没有爸爸的名字吗?说不定只是我一个人在穷紧张,一切不过是场误会罢了,他们至今也许还是深爱着彼此的甜蜜夫妻。
然而就在想着这些的同时,我放下身分证,把整理好的保养品、化妆品和首饰,重新在台面上弄乱後再跑回房间;装作没去过妈妈寝室的样子,也装作没有发现……那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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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20年1月1日
昨晚,我躺在床上彻夜难眠。而今天一早,妈妈因为还有一些公事,便又去了公司上班。她告诉我会尽量在中午前回家陪我,不过我跟妈妈说「露菈已经约我出去玩了」,但这不是真的。
既然想迫切得到解释的问题问不出口,那就亲自去寻找答案吧。
等妈妈一离开,我快速梳洗过後,抓起托特包便出了门──虽然不确定是否会顺利,总之我打算去从前的家寻找他们还相爱的证据,哪怕只是任何一点的蛛丝马迹也好。
先搭乘公车到火车站,再坐高铁抵达赫本,最後我拦了一辆计程车前往那熟悉却又陌生的地方,整趟路程大约花了两个半小时。
我站在门口,手捏着钥匙;门锁没有换过,庭院也几乎与从前无异,就跟三年前差不多。今天是国定假日,爸爸大概是不用上班的,他会在家里头吗?如果说「因为想念爸爸,所以特地来看他」,会不会显得很刻意呢?
不管了,直接把门打开吧。
阳光照进逐渐敞开的门缝中,一股人工制的鼠尾草香精味扑鼻而来;爸爸是会在家里使用香氛的人吗?里头没有一点灯光,也非常安静,他应该不在家。而玄关旁的鞋柜里放有爸爸的几双鞋,和……女人的高跟鞋。
那些艳丽的高跟鞋并不是妈妈的,她偏爱的风格要更为朴素简单。
对於来到这里,我开始感到後悔了;就算如此,却仍然没有要止步的念头。我朝着房里前进,映入眼帘的模样都与记忆中不同;原本白色的墙壁被贴上有着金色花纹的华丽壁纸,绒布沙发也换成皮制的,平凡日光灯变成不搭调的巨大水晶吊灯……
走进那曾是我住过好几年的房间,床没了,书桌和其他东西也都不见,这里似乎变成一间储藏室,被堆放在此的东西积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再到爸爸和妈妈的寝室里,虽然这里依旧是睡觉休息的房间,但所有的家俱果然都被换过了。柜子上相框里的照片──爸爸怀里搂住的并不是妈妈,而是我从未见过的年轻女人。
大人用谎言泡沫保护着当时年纪还小的我;但他们可曾想过,当泡沫破掉时的伤害会更加倍、更令人难受吗?爸爸口口声声说的爱我,也许……只是愧疚才说出的违心之言吧?
我已经不认识这个地方,也早就不属於这里。
思绪好不容易才稍微平复,没想到烦心的事接二连三发生;彷佛一轮又一轮的险恶漩涡,逐渐将我拖进越发漆黑的海底。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脱下脚上的鞋,并塞进鞋柜最深处──那是爸爸送给我的鞋,可是我再也不想穿它了。
「亲爱的,你回来啦!」妈妈从厨房走了出来。
「……嗯。」我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今天玩得愉快吗?」
「还不错。」
不,简直糟透了!
「我买了你最爱的巧克力派喔,要吃吗?」
「我有点累,想小睡一下。」
「这样啊……那你先去休息吧,需要我晚点叫你起床吗?」
「嗯。」
床是如此柔软,而我整个人却沉的像石头。想要生气,想气愤地大声责骂,我确实有资格这麽做;但就在看见妈妈的那一刻,崛起的悲伤更胜怒火──她才是被伤害最深的人吧。
运动会那天晚上,妈妈眼眸里的落寞……我不愿再让她唤起从前不堪的回忆了。
虽然眼睛盯着电视播出的搞笑节目,可是我像是个没灵魂的空壳坐在妈妈身旁。明明吃着平时很喜欢的义大利面,但我却宛若失去味觉般,感觉不到食物的美味。
勉强吃完晚餐後,我站起身来:「妈,我先回房间读书罗。」
「好。期末考快到了对吧?加油喔。」
此刻的我非常需要找人一吐心事,根本就不可能专心地将思绪投入在念书上,这不过是一种藉口罢了。而妈妈只是温柔地对我笑了笑。
您的电话将转接到语音信箱,嘟声後开始计费,如不留言请挂断……
通常我打给露菈的电话,在铃响三声之内一定会接起来的;她今天应该也要打工,所以才无法接听吧。
我好累,身心明明早疲惫不已,下午也在床上躺了很久,却仍旧无法顺利睡着;我似乎超过一天没有入眠了。
拼命地压抑、压抑再压抑,累积在心头的悲怆感,犹如不断被灌风的气球,随时都有炸裂的可能──崩溃已经到达临界点。
公元2020年1月2日
静寂的房内,只剩下墙上时钟发出的滴答声响。
若一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我很确定自己是无法让这烦乱的心平静下来,早上更不可能像个正常学生去学校上课。
如果是那个人……他会愿意打开心房接受我的黑暗面吗?
我以微微颤抖的手播出通话。
「喂!黎恩,这麽晚了,你还没睡吗?」
「雷奥……」
我哽咽地说出他的名子後,眼泪便如满载的堤岸,终於溃堤了。
挂完电话,大概过了十五分钟,我踏着无声的脚步偷偷溜出去,向着离家门约二十公尺远的雷奥靠近。
才刚走到他身旁,雷奥立刻将手中的大夹克披在肩上。
「天气很冷,穿起来吧。」
我以浮肿的双眼看着他,并点点头。
「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能带你离开。」雷奥露出严肃的表情。「我会在天亮之前载你回来。如果你妈妈发现你不见了,她会有多着急,你能明白吧?」
他此刻给我的感觉不是男朋友,反而更像是长辈在说着语重心长的话。
「嗯,我知道。」我的话语里充斥着满满的鼻音。
就算想要逃避这烦人的一切,但自己很清楚我是不可能逃一辈子的,也没打算这麽做。雷奥说的没错,我一点都不想让妈妈担心;而且要是被发现我大半夜跑去找雷奥,原本他在妈妈心中的良好形象也会化为乌有。
「那走吧。」
语毕,他递给我一顶全罩式安全帽,并露出打破严肃气氛的微笑;微眯的眼眸,就跟弯弯的娥眉月一样,可惜今天高挂在夜空上的月亮看起来更为饱满。
「嗯。」
不熟练地坐上雷奥的重机,毕竟这是我鲜少乘坐过的交通工具。
「本来是不想骑机车的,不过开来费耶城的车,刚好送去保养了。要是还会冷的话,我再把我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你穿。」
「我不冷,谢谢你。」
我在心里暗自庆幸现在是午夜时分,路上几乎没有人。穿着睡衣,坐在如此帅气的重机上奔驰於道路间,那肯定是惹人发笑的滑稽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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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雷奥交往後,我来过他的住处已有数十次,但最多也只是在客厅活动而已。这是我第一次进到雷奥的寝室,而且还坐在他的床铺上。
雷奥将原本装有满满温水,但马上被我喝到空空如也的马克杯放到床头柜上。喝完温水,身子也暖和了不少。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问道:「是什麽事让你哭得那麽伤心呢?」
「我在无意间发现了妈妈身分证上的配偶栏没有爸爸的名字──是空白的……即便想问这是怎麽回事,却提不起开口的勇气;大概是害怕答案会验证内心的不安吧。
依偎在雷奥身旁,我停顿片晌。
「在妈妈不知道的情况下,我去了以前的家──也就是爸爸住的地方。原属於我的房间变成了储藏室,我看到好几双女性的鞋子,还有……爸爸和其他女人的亲密合照;而我跟妈妈曾经生活过的痕迹一点也不剩了。
说到这里,我意识到自己的眉头深锁,声音也再度哽咽。
「被蒙在谷底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幸福的……」
「你觉得现在不幸福了吗?」雷奥问。
「嗯。」
「为什麽会这麽觉得呢?」
「因为……嗯……在知道真相後,原本被爱的幸福感就消失了呀。」
「你认为自己不再被爱,是这样吗?」
「大概……是吧。」
「你怎麽确定他们不爱你了呢?」
「我……呃……」
他突然丢出一大堆的问题,而这些疑问竟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在思索一会後,我回答:「好吧,或许他们还是爱我的,只是那份爱已经变质了。」
「你问过他们了吗?」雷奥看我困惑的表情,於是稍作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听见他们亲口这样说的吗?」
「……」我低下头,并摇了摇。
不,爸爸、妈妈没有说过「对我的爱有任何改变」,我甚至连向他们询问都没有。内心霎那涌上满满的惭愧。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能曾经是美好的,但没人能保证它永远是如此。巨大的变化尽管令人非常难受,不过这不能代表对你的爱也会跟着改变。
他一边为我盖上被子,一边继续说:「我不是当事人,也不会了解他们的感受。但若你父母依旧像从前那样地爱着你,从未变过;要是知道了你是这样想的,你认为他们会有怎样的心情?」
「他们会……难过和愧疚……」
「也许是这样吧。」雷奥笑了笑。「我想让你明白,你可以对他们说『我很伤心、很生气』,可以表达你最真实的所有感觉;但绝对别因为无法谅解的事,就擅自决定了别人的想法;这样不但没办法释怀,还可能伤害彼此间的感情。
虽然他是带着笑容在说话的,可是神情却有着难以描述的正经凛然。
「最重要的是,不管在何时、何地,你都不会是孤单的。打开你的心就会发现,有人早已伸出援手,准备好倾听你的心声了。」
「真的吗?」我问。
「当然是真的啊!我不就在这里了吗?」
雷奥注视着我的眼眸,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一股奇妙的暖意从手心流入身体的每个角落,好温暖、好舒服。
「谢谢你告诉这些,我觉得舒畅多了。」
其实本来不太愿意在雷奥面前展现出最真的我。一直都在塑造出开朗且无比乐观的形象;害怕着当显露真正的我时,在对方眼中无暇的自己就会随之幻灭。
「不客气。如果当我迷失时,请你也为我伸出援手吧。」
「我一定会的。」
现在我理解了,感情之间的其中意义并不是要使自己成为最完美的艺术品,而是能让我们互相依靠、成长。
「你看起来很累,要不要先睡一下?」他问着已经好久没睡觉的我。
「好。」
在雷奥说了这麽多之後,我平静了不少,也确定接下来能安稳的入睡,为自己疲惫的心灵重新获得休息的机会。
「那麽黎恩,晚安罗,祝你有好梦。」
「嗯……晚安。」
说晚安的同时,双眼也缓缓地闭了起来;睡意渐浓,瞌睡虫早已彻底将我占据。
总觉得从雷奥手中感受到的暖意,与当时看到幻觉而身体不适时,克莱克尔手中传来的暖意……有几分相像,但却又……有着微妙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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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传入耳中的细微交谈声,让我不得不从睡梦中醒来。床铺不熟悉的触感和淡淡的柠檬香气,差点就忘了这里是雷奥的房间。
伸出手胡乱地在黑暗中寻找手机,打开萤幕一看──凌晨三点十八分;我大概睡了两个多小时。
外头是谁在交谈?还是雷奥在看电视?
靠着手机微弱的光源下了床,走到门旁,并转开握把。才刚露出一点缝隙,我便从其中看见正在与雷奥对话的人──茱丽冯娜。
「雷奥,你到底什麽时候才要动作?」
茱丽冯娜比印象中的皮肤似乎更白了一些,即便在如此严寒的冬天里,她依然穿得十分清凉。看起来一点都不保暖的时髦外套下──一件类似小可爱的背心将茱丽冯娜的酥胸及蛮腰显得玲珑有致;超短热裤也衬托出她隔着黑丝袜的长腿。
不过茱丽冯娜为什麽会在这里?
「你先回去吧,我下次再去找你。」雷奥一脸无奈地对着她说。
「为什麽要下次?你们在交往了吧?」茱丽冯娜就像主人一样,放肆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既然都交往了,那就赶快行动啊。」
「茱丽冯娜,请你先离开这里。」
「那告诉我,你什麽时候才要杀了她?」
「……」
要杀谁?她是什麽意思?我是不是应该称呼为……他们?
──「离他远一点,他会对你不利。」──
顿时,我想起了克莱克尔曾经说过的话。
雷奥会对我不利……?雷奥交往的对象是我……所以他要杀了我吗?可是,为什麽?
啪!
也许是冒汗,又或者是湿气让手机从我的手中滑落到木制的地面上,发出了沉闷又清晰的声响;他们因此停止对话,看向我这里。
「黎恩!」
最先开口的是雷奥,他露出宛如做坏事被发现的紧张表情。
「呦,原来你就在这!那真是刚好啊!」茱丽冯娜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在还未做出任何反应前,她便狠狠地掐住我的颈部。
这次也是幻觉吗?
不,虽然很难受,但身体是可以动的。该死,我反而希望现在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伸出手抓住茱丽冯娜掐着我颈部的手;看起来是抓住了,但实际上我使不出一点力气。想要说话,喉咙却只发出了奇怪的气音。
可恶,完全没办法呼吸!
「放手!」雷奥说。
「雷奥,你还在那边干嘛?快过来啊!」茱丽冯娜催促着。「快啊!过了这麽久,不就是为了此刻吗?快点杀了她,我们一起回去天界吧。」
她的语气究竟为何能这麽冷静,甚至还夹杂了些许的期待?
回去天界又是什麽意思?
「我叫你放手!」
雷奥对着茱丽冯娜怒吼完,他突然从原本所站的地方消失,又突然出现在她身旁。这是在弹指间发生的,彷佛就是瞬间移动。
被人掐住脖子的窒息感,比起幻觉要更真实的多,也更难受万分!竟然连雷奥移动的过程都断了片,看来死期已离我不远……
「你在说什麽?赶……啊!」
茱丽冯娜的话还未说完,雷奥便连同发丝一起抓住她的後脑勺,往旁边一甩;力道之大,茱丽冯娜踩了好几个踉跄的步伐後,硬生生地撞上茶几桌,她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原本束缚在颈部的手一离开,没了支撑的我顿时跪坐在地。空气好不容易再次进到肺部,气管乾痒的令我不断咳嗽。
「黎恩,你还好吗?」雷奥一边看似关心地问着,一边朝我靠近。
「不要……过来!咳咳咳……」我以极其嘶哑的声音说道。
茱丽冯娜站了起来,神情愤怒:「雷奥!为什麽?为什麽要这样对我?」
我不确定他是不愿搭理,还是说不出原因,总之雷奥并没有开口回应。而我在咳嗽稍微缓和後,也向他丢出问题。
「你要杀了我,是吗?」
「……」
雷奥依然保持沉默,我读不出他脸上的表情代表着什麽。不说话……是默认的意思吗?
「对!雷奥和你相遇的目的就只是要杀了你!」茱丽冯娜像是发狂地大喊。
「怎麽可能……」
不久前还说着道理、安抚着我的那个人,如今却要杀我,这有可能吗?
「和罗德尼的妹妹同校,时隔多年再次与孤儿院的朋友相遇,雷奥的养父是你妈妈工作上的重要客户,还有能如此顺利地跟自己喜欢的人恋爱;你以为这些都只是巧合吗?」
「闭嘴,说够了没?」终於开口的雷奥,斜眼瞪向她。
「雷奥,到底怎麽回事?你以前不会这样对我的。」茱丽冯娜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
这里很危险,再多待一秒钟,我可能真的会没命;虽然发生了很多糟糕透顶的事,但我还不想死!捡起一旁的手机,我快速起身,准备冲向玄关。
「你要去哪?雷奥,快抓住她啊!」
她一个箭步,差点再次被茱丽冯娜抓住的瞬间;雷奥将她挡了下来。
「黎恩,我载你回……算了。」
在雷奥的语气中──他似乎也察觉了这相当可笑。怎麽可能让他载?我才没笨到让自己继续身陷危险中。
离开雷奥的住处,没有人追上来。因为身上没有钱和信用卡,所以不能叫计程车;就算可能会迷路,但现在只能靠自己的双脚了。尽管得徒步行走,不过只要回得了家,大概就算是幸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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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风冷冽刺骨,一路上我不停地打着哆嗦。好险最终仍顺利在妈妈醒来之前回到家。我又再次窝进被子里;每当情绪低落时,我好像都会这麽做,还真是鸵鸟心态。
此刻,脑袋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纷乱,太多太多的疑惑让我感到烦躁不解──
要杀我的动机是什麽?
为何茱丽冯娜一直叫雷奥快点杀我,却不自己动手?她掐住我脖子时,没有一点的迟疑,理由应该并非不敢;虽然不晓得原因,不过茱丽冯娜似乎有要将我大卸八块般的恨意。
雷奥和茱丽冯娜在吵架吗?他们之间又是什麽关系?
难道克莱克尔说的话,一直以来都是真的?
是否该报警?但我又该怎麽表达?「男友和一个疯女人想要杀我」这样吗?可是我拿不出证据,就连脖子被茱丽冯娜指甲掐破的皮肤,也早就癒合了;况且雷奥在他人的眼里是如此优秀,我不认为一位有精神病史的人所说的话会被听信。
就在我要想破头时,妈妈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黎恩,你还在睡吗?再不起来,上学会迟到喔。」
天啊!都忘了今天要上课!
「马上就起来。」
我的声音依旧沙哑,如几个小时前一样,喉咙还有烧灼的疼痛感,身体几乎使不出力气;而妈妈也注意到了异样。
「你感冒了吗?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她从抽屉拿出耳温枪,为我量体温。「烧到三十八度了!你今天在家休息吧,我也……」
「我能够一个人在家的,睡一觉就没事了啦。」
不希望妈妈再度因为我而向公司请假,於是我赶紧说一些安心的话来尝试说服妈妈。
「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我佯装出坚定的眼神。
其实我无法确定现在是否安全,也许雷奥和茱丽冯娜随时都会杀过来;但要在没办法证明的情况下将这种话说出来,我可能会被当成疯子。
「要是有什麽问题就随时打给我,知道吗?」
「嗯,知道了。」
在妈妈离开房间,准备关上门之际,我说:「妈,我爱你。」
她先是露出一丝讶异,再微微一笑:「亲爱的,我一直都很爱你喔。」
虽然与雷奥之间落到了这步田地,但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道理确实令我认同也感到安慰。可是为何好不容易创造出的美好,总是轻易就被摧毁了?
因为信任,我不惜将心中的秘密全向他倾诉;然而如此喜欢的人,却为了其他的意图才接近我。这叫我要如何接受?
叮咚……叮咚……叮咚……
不断响起的电铃声,唤醒了我。原以为脑袋会继续思考着那成千上万的疑惑,没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睡着;看来身体的不舒服成功赢过了意识。
会是谁在按电铃──雷奥吗?还是茱丽冯娜?
叮咚……叮咚……叮咚……
我走下楼来,急促的电铃声仍在响着。开启连结外头摄影机的萤幕,我清楚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是──
「露菈!」打开门,我既惊讶又开心地大声喊道。
「噢宝贝,你终於开门了。」她抱住我。「你怎麽都不回讯息?我好担心你啊!」
「抱歉,我早上发烧了。」
我请露菈进来家里坐坐,并坚持泡了一杯能暖暖身子的热可可给她。
「你现在还好吗?」
「休息过後好多了。」我问:「不过下午两点钟你为什麽会在这里?」
「翘课。」
露菈淡定地回答;对於学校教授会找不到人这点,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
「你最好跟库科夫报备一声比较好喔。」
「不用啦,我常常翘课,他又不是不知道。」
确实是这样呢……
「你跟塞西娅今天都没来学校,讯息也不回,我快无聊死了。塞西娅可能有其他事情,但你没办法来学校都会传讯息告诉我,这次却没有;我担心你是不是出事,所以就翘课来了。」露菈说。
的确是出事了,,可是我不知该如何启齿;一方面苦无证据,另一方面也许是自己还无法相信这一切的真实性。
暂时先把那些事隐藏在心中,等到有决定性的证据出现时再说吧;虽然应该要做出一些能够自保的行动,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