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入佛門深似海/劍三 — <雙星異軌跡>

隔天,直到夕阳几乎落尽,我们才盼来那辆马车。

驾车的大叔听完我们──主要是我──解释来意,便爽快地说他把那三人放在天都镇便离去。同时,由於恻隐之心,他本来热心地要为他们去请大夫,却听那两个女孩子请他去连络浩气盟的据点便可以了。

乍听到「浩气盟」三个字,我下意识地去偷看师父,却被逮个正着。

师父也没多说什麽,只是抬手轻轻地敲敲我的光头,向车夫道谢。

「你们既是那少年的亲人,我老李便送你们一程,如何?别看我现在才回来,那是因为两位浩气盟侠女怕路上颠簸,少年会伤得更重,让我马儿跑慢点。还有回程时我偷了个懒,走得慢,否则长安天都镇也不过四、五个时辰的路途罢了!现在启程,明早可到。」

师父接受了李大叔的提议,我们便立刻出发。

果然在清晨长安城开城门不久,我们便路过了长安城墙。本来只是路过,师父却突然喊停,说他突然有事要进城一趟,让我先去找毛毛。

我觉得他不是刻意避开浩气盟弟子,但也不便多问,就让师父保重,自己乘着马车继续往天都镇。

「小师父,就是那里了。」李大叔指着前方一个小木屋。

「多谢李大叔。一点路费,还望大叔笑纳。」我跳下马车後递了一碇银子,大叔也不矫情客气,只祝福我所寻的那个少年平安便驾车回头。

我心里虽然没想好怎麽和人家姑娘表示,但那股担忧却让我做不得他想,直接硬着头皮叩门。

里面首先传出一声惊喜的呼声,接着一个小姑娘满脸惊喜的打开门,同时迫不及待地说:「司空先生可回来……咦!」

我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无奈的看着脸上笑容僵住的姑娘,歉意道:「失礼了,贫僧虚趋贸然打扰,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不、不怪……是我失礼了。」这姑娘收起脸上的失望,打起精神又露出笑容问我:「小师父可是要化缘?」

此时,屋里头传来一声沉稳的女声:「师妹?」

「师姐!来人不是司空先生,是个小师父。你且继续照顾那少年吧!」

看她又回头看我,我忙回答:「非也!贫僧专为二位施主所救起的小兄弟而来,一路打紫源泽追查,今晨方从午阳岗车夫口中探得二位所在,便匆匆赶来。贫僧先谢过二位施主心慈,敢问那小兄弟身上可还好?」我迅速地说明来意,没有把礼数作周全却也顾不上。

那姑娘一听我是为了被救起的少年,神色又放松了几分,却也带上愁容,让我心中一惊。

「小师父竟是那少年的亲友吗?我是浩气盟的林瑜,方才那是我师姊孔真。昨天路经枫华谷,那少年在我们面前落下,吓得我与师姐赶过去查看,可惜来不及接着他。他伤得太重,当场匆匆止血後,我们便带着他来到这离浩气盟据点不远的地方。可惜还是有段距离,不然据点内有更好的医者!总之,我们虽然请了大夫,可这莫空先生,」小姑娘压低了声音往屋内瞥了一眼,「怕也是束手无策。只告诉我们三天内必须服下玄灵续命珠,否则……我们请车夫寻来盟里的人,司空先生昨夜便去寻药了,只留我和师姊什麽也做不了,在这乾着急。」林瑜满眼挫败。

我听完却是一半着急一半感激,「多谢两位施主与贵盟心善,如此积极救治我这故乡友人,若非二位,那孩子怕是没活命的机会了。」

林瑜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对我说道:「虚趋,我看你是真担心那孩子,我便和你说了吧!其实一开始我和师姊确实纯粹是顺手救人,可後来盟里来的司空先生一眼认出了他是故人之子!而且是对我浩气盟上下有大恩的『仁剑』穆天磊遗孤,先生大惊之下便派人告诉盟主去了,同时让我们全力保住他性命,自己冒险去寻药,就怕三天过後这孩子还是回天乏术……」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那爱哭的小毛毛还有这等身世。

「看来你也不知晓呢!」

「阿弥陀佛,贫僧离乡时毛毛这孩子才为我村人收养些时日,便也不知道这些。」

「小师父,你之後可能同我们说说这孩子以前的事?司空先生说我们盟主对穆大侠一家的不幸耿耿於怀,若知道毛毛还在,怕要乐坏了!假使……」她还欲说什麽,却被从屋里走出来的孔真轻斥打断。

「师妹!现在不急着谈这些!」她和林瑜一样是一身有浩气盟标志的道袍,但年长一些,也更加沉稳。

「见过施主。」我向她合十一礼。

「小师父。」她也还礼。「小师父既是这孩子故人,孔真可能冒昧请小师父替浩气盟给万花谷药王孙思邈捎信一封?我们怕这孩子的伤势要请动药王亲自诊治。」

她说得客气,我连忙表示义不容辞,接过她手里才写好的信。

「啧,我说小徒弟,你这就应下了,可曾想过万花谷如何前往?」

此时熟悉的调侃男音从我脑後冒出来。

「师父!」我惊喜地回头一看,果然是师父懒洋洋地靠在一旁,也不知站了多久,我竟然没发现。

林瑜和孔真显然也没察觉,脸上很是吃惊。尤其我一个和尚口中的「师父」竟是一丐帮弟子……嗯……衣衫不整赤裸上身的丐帮弟子……

「快谢谢你伟大的师父我!」师父一脸得意地抛了个盒子给我,语出惊人:「我在长安城办完事,恰巧遇到一个狼狈的号……浩气人士,他没料到我发现他的身影,就不管不顾地塞了这颗珠子给我,说是救人的那个玄什麽珠,让我给天都镇送来。」

看着我们三人一脸震惊,师父更加得意,笑得那是一个嚣张,「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信心我会买他浩气盟的帐。若不是你认得那少年,我差点想私吞了。」

「多谢师父!有了这玄灵续命珠,至少能保毛毛暂时无碍!」我忙塞给回过神来同样惊喜的孔真,後者毫不犹豫地转头回屋。

「原来是虚趋的师父!多谢你了!敢问你遇到的那人──司空仲平先生可还好?」

师父随口回答:「糟透了,躲躲藏藏的,身上挺狼狈,把珠子塞给我之後就把追来的卫兵引走,不知哪里去了。」说完不去看林瑜一下子苍白的脸,挑挑眉对我说道:「你要去替浩气盟的跑腿?」

看师父一脸「敢点头就试试看」的样子,我立刻乖觉地说:「毕竟都替小雨应下了要寻找毛毛,现下浩气盟中分不出人手,贫僧便为小雨跑这趟也不无不可。」

师父显然很满意我这说法,丢给我一个小囊,道:「这你拿着,我方才连络了我几个弟子,你师兄姊们,让他们有闲的来一个人,到时候你把这小囊交给他,再让他带你走最快捷的路去万花谷。」

我下意识地应声,才後知後觉惊问:「师父是要去哪里?」

「我?当然是尽师父之责,替我小徒儿跑一趟,回去安那故乡之子『小雨』的心啊!给他说说他的毛毛哪去了。」

啊、说的也是……

「等我找到他和谷主会往这里给你捎信,别乱跑啊。若是你不能跟送信人一路回来,便给为师带信解释一下便是。」

我听师父安排,才知道他竟然把一切都想得妥当了,不禁心中佩服。

师父交代完便不欲多留,半眼也没瞟上一眼很想问些什麽的林瑜。後者终於等到师父离去,才抓着我问师父的身分、「小雨」是指谁?

师父的部分我不好回答,便避重就轻地以「教导我江湖知识的丐帮弟子」带过。关於小雨,我则更加迟疑。

师父说了,浩气盟的成立是为了对付恶人谷。而小雨已经被王谷主带走了,看林瑜提及那个盟主的态度也能猜到浩气盟不会轻易放走毛毛,这麽一来,这对相互扶持十年的兄弟难道要这麽渐行渐远,最终站在对立的阵营相对对峙吗?

这忧虑一起,我才略知师父回去告诉小雨的用意。

小雨早熟,自然不会不明白其中意涵,而师父怕是会尽力劝他别打消跟随谷主的心思。

那麽师父刚刚听我说是「为了小雨」才表情好转,也许并不只是他讨厌浩气盟,而是让我「为了小雨」拐走毛毛!

一领悟之後,我便对林瑜微笑解释:「小雨是毛毛非亲却胜似亲兄长的朋友,只长毛毛两岁,却护着他十年江湖流浪不受欺侮……」我把小雨的好处全说了一遍──我也不曾打诳语,全是事实,仅只是特别强调而已,让林瑜对小雨先有好感,希望以後就算不能真的带走毛毛,也要让这对兄弟未来少些可能的阻碍。

都是稻香村的幸存者,难得他们是十年飘零的生死之交,我非常不希望他们被世俗阻断情谊。

那好像稻香村真的覆灭了一样。

在等到师父请来的引路人之前我把所知道的全说了一遍,看林瑜的表情果然很是欣赏小雨的重情重义,我不免有些欣慰。

来的师兄是一个五毒教弟子,穿着与南方人的黝黑肤色相反的一身白,很是惹眼──我隐约听到走出来的莫空大夫咕哝了一声「这骚味,成何体统。」

我和林瑜都一脸尴尬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倒是师兄祁九什麽也没说,冷漠着一张脸,问我要走了没。

我立刻和林瑜、孔真道别,跟着师兄往万花谷前进。

本以为找到药王孙思邈後,便只要等待毛毛清醒,我和师兄就能联合「拐」走毛毛去和师父会合。却没想到药王竟然发现他身负「三阳绝脉」之症!为此,药王差我去金水镇寻玉泉水做药引,又为了找能保存至寒玉泉水的月光杯而跑到天山……总之,为了这意外诊出的病症,我和师兄两个多月来跑遍了大江南北,到处蒐集材料。

这时我又不得不佩服师父缜密,留了通信的方式保持联络。

我第一次传讯给师父告知毛毛状况後,下一次收到的信件内容,便是师父替被禁足的小雨到处跑。原来小雨修练过急,受了内伤,便被谷主命手下莫杀看住,不得擅自乱跑。後者跑不掉之下,只好请师父用他想出来的方式为救治毛毛出力。

师徒三人一个下场:帮人跑腿。

好在师兄祁九冷漠归冷漠,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始终没有嫌烦,一路代替师父指点了我不少。

倒是我们为了替毛毛打通经脉梳理真气,去寻纯阳李忘生时,错过了师父的一封信,等我们回天都镇看信才知道,师父竟也替小雨去寻找拥有一甲子功力的高人!而且我们後来都因缘际会之下,转移目标到少林藏经阁,希望能从玄正大师那里得到易筋经!

只是,我们各自得到残卷,师父那份小雨决定自己修练後,作那个帮助毛毛的人;而我们这份,则由浩气盟收着以後交给毛毛自己努力修练。

毛毛的状况如今已然平稳下来,在等待他清醒的这段时间,我和师兄商量之後决定回一趟洛阳,当面和师父讨论这两个孩子未来究竟该怎麽办。

可谁知造化弄人,我们才跟着送信人风尘仆仆回到洛阳,就有个车夫跑过来,说他是师父安排留在这里等我们的恶人谷弟子。

师父留言说,小雨这家伙在谷主回洛阳後,突然说要回稻香村,先不去恶人谷了。原来他曾和毛毛约定了两人若走散,三个月後定要回到稻香村会合。

如今对我没有那麽冷漠的师兄叹了口气,说:「看来莫雨知道那穆玄英势必要和浩气盟牵扯不清,便对加入恶人谷有些犹豫了。他多半是拿稻香村的约定作个赌注,赌他们究竟有没有机会不分离。」

我默然,心中不禁有些惆怅。

「劳师兄陪贫僧再多走一趟稻香村。」我抛开那股空落落的感觉,试图打起精神。

「多年未归乡,也是时候回去看一眼了。」

好扎实的一章节啊

希望不会有太仓促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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