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游戏不是纬荷脸皮薄不参加,是她五脏庙空空如也,连拖累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早餐因为怕晕车只吃了苹果,午餐又没好意思⋯⋯」
「自作孽不可活!」兰兰经过她身边时吐吐舌,没有停下来嘘寒问暖,反而落井下石。
她说真正的死党就是在你将死之际补你一脚。
「唉,想想我竟然也跟她相处了这麽多年,不容易啊。」纬荷感叹。
手背突然一阵刺痒,是零食的锯齿包装。
「你中午真的很大义凛然耶,不过完全没吃到东西,我觉得这个玩笑还是开大了,所以这个给你。」修宇腾一手痞痞的插在口袋里,一手手心上躺着一包绿色包装的饼乾。
她眼睛一亮,毫不客气的收下,开封,然後狼吞虎咽。
「其他人都走了,没有人会跟你抢,小心噎到。」他发现她的表情满足中透着一股为难,综合起来很微妙,「怎麽了吗?真噎着了?」
她呜呜的摇头,好不容易咽下:「乾得烧喉咙。」
修宇腾搔搔头,一向张狂昂扬的朗眉在张望间归至恰好的高度:「我去找水给你。」
他回来递给她一瓶矿泉水,「谢谢学长。」纬荷不疾不徐道了谢才扭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她的谨守乖巧让他很想伸手摸摸她的头,然而他并没有,只认真叮嘱:「天气这麽热,午餐没吃更要注意补充水分。」
纬荷和修宇腾跟着队伍走到下一个游戏地点,然而游戏才开始没多久,她的五脏庙又不安生了。
这回是肚子痛,明明没吃什麽也可以闹腾。
「学长,我想去厕所,很急。」她死撑着把自己的回合结束,才跟修宇腾报备,当然马上换来对方的允诺。
纬荷转身跑开,落下了揉成一团的饼乾袋垃圾。
他弯身捡起,摊开、展平想要把它摺成小方型,上面一串数字映入眼帘。
保存期限⋯⋯过期了?
那原是他留起来要好好享用的,看直属学妹可怜便给了她,没想到竟然过期了!这该不会就是纬荷闹肚子的原因⋯⋯
他是听过喝馊掉的茶解便啦,敢情做成饼乾也立即见效?
离这里最近的厕所在营火广场旁,有一段距离。不知道是不是一路跑来刺激肾上腺素分泌,抑制肠胃蠕动,她突然没了内急。
本当空荡荡的营火广场,现下却有一个人在跳舞。力与美兼善,动静拿捏得宜,起伏若鲛龙,俐落如云豹,舞步变换迅捷,四肢和谐,他用身体书写行云流水、龙飞凤舞,又有入木三分的劲道,令纬荷看直了眼,就像看那许多街舞冠军的影片一样呆愣着。
她躲在一根石柱後面,为了不让舞者发现,只能偷看,加上舞者在广场中央,她在边上,看不清舞者的样貌,只知道是个瘦长的男人。
蓦然她脑中浮现掉落棒棒糖耳夹的那道身影。
男人被自己绊了一下,舞蹈中断,通篇的流畅被点上一笔突兀,连带着她的心彷佛被抽了一下。
见他往她的方向走来,纬荷当机立断扭头就跑,无法多想就选择一种最愚蠢的方式。
笨蛋,这不是刚好把自己送进别人的视野!
晚餐也不很愉快。确切来说,只有纬荷不痛快。
「今晚要野炊,来分配一下职务。谁要当大厨?」修宇腾往砖砌的半炉里丢木炭,拍了拍手询问。
十六只眼睛眨巴着,没人回应。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换个问法,谁会煮饭?」
结果纬荷就成了当仁不让的大厨了——其余没有一个人会!当真「煮饭」都不会,遑论炒菜煎蛋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兰兰讥笑归讥笑,好歹帮忙递了一盆菜来,兼念食谱,「炒高丽菜,先放油⋯⋯喏,高丽菜来了。」
纬荷看了一眼,「这是萝蔓。」
「萝蔓是什麽?」兰兰难得一脸好学。
「⋯⋯美生菜,放沙拉的。」
「哦,是菜就可以了,炒吧,全放进去再加水。」
「炒萝蔓很难吃的。」
「我相信你的厨艺。」
相信我的厨艺,还不如承认你的无知。纬荷一面腹诽,一面决定自己去找高丽菜。
大家中午不过吃了几个锅贴和几根薯条,饿得发慌,菜一上桌便如风卷残云。纬荷吃得最多的是白饭,满腹怨言与其吐出口还不如拿来下饭实在。
如此累了一顿,收拾完都快九点了。营火晚会也是明天的事,她只盼着能回住宿区的小木屋睡觉。
这时却有人不见了,说是回下午的游戏地点拿东西却没有回到野炊区。
「或许是先到营火广场等我们了。」修宇腾猜测。
「一小好像也有人不见了耶,他们是一起去拿东西的吗?」兰兰道。
其他人俱是耸肩。
「队辅,先带队回广场。」发话的是一个纬荷没见过的人,身量颀长,神态俊朗,此时肃着面容倒与林墨几分神似。她累得无心探问他是谁。
广场显然没有人先回来过,连灯都没开。林墨又挂上了值星官背带,不过这次不再好笑,因为两个小大一真的不见踪影,他正忙着指挥人去找。
气氛陡然变得冷肃,夏夜的微风从幽黑的树林里吹来,有一股毛骨悚然的凉意,四小甚至开始讲起鬼故事了。
等到找人的人回来,已是一个小时以後,并且几个人出去就是几个人回来,言下之意,没找到人。
於是这回值星官林墨亲自出动,带着修宇腾等人再去找,整个二小被交给一小的金星学姐,而他们一去无回。
「带队,走。」现场弥漫着压抑的旁徨,就在此时不知名的男人又发话了,一声令下,战队队员立刻服从。
「记住,现在很晚了,一路上树多,你们走路切勿东张西望。」金星此言一出,胆小的女生已经抖成筛子,讲鬼故事的那群倒很兴奋。
兰兰不明所以的抓住她,一脸紧张,纬荷没有抖也没有兴奋,却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上贼船,行星战队其实是一个装神弄鬼的密教组织?
「你们闭嘴,这是我的场子。」修宇腾忽然关了手电筒,极其阴沉的打断男生们的鬼故事大会。
他们被带进一台废弃的游园巴士,被按着坐下後,发现原先不见的两个人竟好端端坐在最後排玩手机。
这果然是一场阴谋。那两个人是跟学长姐串通好的,正是为夜教铺梗。所谓夜教,全名夜间安全教育,若是枯坐着听宣导众人才没兴趣,於是实行的方式便改成学生的最爱,夜游,还有鬼屋。
发现是假的以後,男生们更来劲了,拉着胆大的女生开始鬼故事接龙。当然这其中不包含华皎兰同学,虽然他们第一个想把的就是她。
漆黑的环境,耳边不时传来巨响以及尖叫,再加上一反往常、凌厉的修宇腾,兰兰简直要吓哭了。
「你们要是还敢继续用那些逊到爆的烂故事在我的地盘把妹,我就讲一个最恐怖的,吓得你们余生都不近女色。」修宇腾恶狠狠的威胁,因为没有光亮,众人只能听他的声音判断他一直在移动。
「学长浮夸喔!」那些男生也没在怕的。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我要说了,那就是⋯⋯」他信步闲庭,走到一个人身边,忽然打亮手电筒照自己,众人入目是一张可怖的青面獠牙,粗声粗气的道:「谁要第一个?」
「啊!」
天知道他哪里变出来的道具,惊吓效果满分,好巧不巧他就停在兰兰身边,後者眼泪都出来了,连她旁边的纬荷也花容失色。
他恶趣味一起,不依不饶:「那麽,女士优先?」
「纬纬纬纬纬纬纬荷陪陪陪陪陪陪我我⋯⋯」
「⋯⋯」她当然也怵得很,而且兰兰这副没用样,两个人不顶一个人,只能硬着头皮上。
修宇腾没有给她们照明,两个人摸黑找到入口,地上是盘根错节的树根和落叶,但纬荷是被身边人给绊到的。
明天华皎兰肯定嘴硬不认帐,连带今晚的怂样也会被她硬拗成莫须有。
入口处站着一个学姐扮的长发女鬼,不停的尖叫着,和兰兰来个二重唱。她胸前挂着一块任务指示牌,引导她们走进废弃仓库後冷不防的甩上门——这就是他们在车上听到的巨响,临场着实令人心跳停止。
「救命啊!放我们出去!」兰兰歇斯底里的敲着门,理智尚存的纬荷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拉离门边,开始藉着微弱的萤光打量环境。
这个仓库空间狭小,充其量只是个储藏间,她们二人加上左右两张桌子已有些拥挤。萤光的来源是散落在左边桌上的发光手环,她们的任务是找到一个与众不同的手环拿给女鬼,和她交换一封信笺,再完成信笺上的事。这个手环如何与众不同没说,只说一眼就能辨识出它是目标。
纬荷也没法子,只好一个一个拿起来细看,全部都泛着绿萤光,没有不同。左边桌上还有一只假手,上头戴着一个红萤光的手环。
应该是这个吧?
忽地一股冰凉黏腻爬上她的手腕,随即收紧,将她牢牢抓住!
一阵阴恻恻的低频笑声响起,在小空间里回荡後,无限放大--那东西开始施力把纬荷往自己的方向拖!
不同於她手边那可以假乱真的假手,那是一只苍白的、活生生的手!
「啊——」纬荷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叫,脑筋唰的一片空白,连她在这里要干嘛都不记得了,更不会去注意那活手腕上有一只紫色手环。
被她们忽略的右边桌子晃动不已,「那东西」即将出闸——
「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纬荷扑到门边猛敲,一只手还被「」攒着,後方的声响也越来越猛烈,她无法冷静了,粗鲁的想掰掉那鬼手。而本来就吓得半呆滞的兰兰也只知道重复她的话。
外头的女鬼学姐总算接收到「她们被吓傻了」的讯息,决定不论她们有没有拿到手环都把信笺交给她们,开门放人。
谁知两个人重见天月後就死命的往回跑,信笺也没来得及拿,彷佛有妖魔鬼怪追在後头,让女鬼学姐也不禁往身後林里一瞥,打个冷颤。
而「」在两人离去後,又藏回桌子底下,等待下一个挑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