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问一次,副理,我们在一起好吗?」
冰块女没说话,唯一的答覆仅是垂下了黯然的眼,对於她的回答,我并不意外,也不着急。
她或许不知道,昨天我向着睡着的她悄声询问同一句话,也早已得到她的回覆……只是我不想接受。
固然清楚意识蒙胧的她比清醒时要来的坦率,但有很多事情、很多话语,不是在她神智清楚时说的话便能赖帐。
「不要。」凝视我几秒後,冰块女给出了回应,眼神仍是那般泫然欲泣,让我不禁兴起捉弄她的念头,俯身倾近她,将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一大截,她缩了缩瞳孔,无法立即应对我突来的反应,只得往後退了一些。
「副理,我可以吻你吗?」故意停在距离冰块女两指幅宽,尽收她眼里的戒慎恐惧,我不自觉笑咧了嘴,明明她随便挥我一拳或拐我一脚,都能让我倒地不起,可每次当我直视她眼睛时,她总是会忘了这麽做。
「……你靠太近了。」知晓我的意图後,冰块女下意识又往後倒挪,一点都没发觉她的举动有多麽危险,一张椅子能禁得起她这样後退几次阿?
「不近点就亲不到你了。」我说着,同时将空闲的右手置於冰块女的後颈,抑止她继续往後倾倒,一个往前,她刚刚竭力拉开的距离随即付诸流水,本来觉得这个时候我就会领到迟来的拳打脚踢,但冰块女予以的唯一攻击竟是闭上双眼。
我抽身退开冰块女,压下桌上联络厨房的按铃器,清脆的锵声马上让她睁开了眼。
「我想我们该开始吃饭了。」我向她浅施一笑,为我的行为作了注解。
「……奸诈。」冰块女脸上顿时刷红一片,我看着看着脸也猛然蹭出了热,本来只是想整一下她,结果连着把她的羞窘回馈到我身上了,假装没听到她微小的埋怨,要不是及时抽开,我真的会忍不住吻上她。
──要是奸诈一点就可以非礼你实在是太值得了。
邻近暑假结尾,顾客比平时多上两三倍,无论是否特意以总部当作目标,即使不想,也不得不应付庞大的工作量,日子一天比一天忙碌,也随时都有让人措手不及的紧急情况发生,但一天仍旧是二十四小时,熬过便能迎接下一天的到来。
不知不觉中,距离彦恩比赛的日子就在明天,这期间除了在例行的干部会议能见面,我和冰块女基本上毫无交集,没有多余的机会能够向她确认行程。
下班时间即届,看来今天的我同样没机会,将比赛的资讯以简讯传入冰块女手机,我便走到商店街闲晃,怎麽说明天对那些家伙都是个大比赛,就看看有什麽东西能够犒赏他们的吧。
脑子想起与彦恩初见时的场景,我不禁莞尔,要不是冰块女,或许我还没机会给那群毛头小子买礼物呢,如今想起来真觉得缘分真妙。
绕了两三圈,还是没找到有什麽礼物可以送那群家伙,只好打道回府,礼物嘛……就明天送个运动饮料了事好了,我滑开手机萤幕看了时间,才知道我已经在商店街上兜转了三个小时。
──而我没有收到冰块女的任何回覆。
我原本以为心里的失落可以让我彻夜无眠,若明日冰块女没来,我还可以假装可怜兮兮地卖点苦肉搏取同情,谁知身体一接触到床,压抑在体内的酸痛感马上接上感知,搞得我连入睡前的宁静都没享受便进入梦乡。
醒来後抓起手机一滑,上头显示的时间差点让我摔下了床。
我居然睡过头了,彦恩他们的比赛早已开打逾半小时,先别说要卖苦肉给彦恩看了,现在别先错过他们的比赛才是首要之务。
一到球场,我急忙跑上观众席,看着彦恩他们的比赛还没结束,着实松了一口气,等等见到彦恩那群家伙不至於太尴尬。
观众的人潮虽多,勉强却也能找到座位,一坐下我便将精神全放在比赛上,比赛来到七局下半,比分六比六,显京对上暨东,我认出站在投手丘的投手是哲兴,看来守备方是显京。
一个三振,记分板又添了个零,双方攻守交换。
「你迟到了。」耳边突然响起冰块女的声音,吓得我倒吸了一口气,转头一看才发现她就坐在我的右边,看比赛看得太认真,丝毫未觉周围的动静,她是什麽在我旁边的?刚刚,还是一开始就在?
「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对象不是彦恩,自然而然就坦实托出,冰块女哼了一声,嘴角扬起了些微弧度,虽然不明显,但脸部表情的微调往侧边看是一清二楚。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出现……」忘记上一次跟冰块女会面时是哪时候了,两天前?还是一个礼拜?
「不是都跟你说我会来了吗,你是睡迷糊没有看到吧?」这次冰块女笑出了声,我则不可置信地拿出手机翻看。
——我会去。
三个字简洁俐落,来自今早的凌晨两点,早上应该是赶忙来到球场,所以忽略掉收件匣右上角那个数字一。
虽然问句总算是得到回覆了没错,但是这封讯息也是我今早才收到,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人忙到凌晨两点还醒着,而且估计是连睡都没睡就直接来看比赛。
「别用那一脸嫌恶的眼神看着我,我可是有回家冲过澡才来的。」冰块女看着我的表情,读取我究竟想表达什麽,可整体意思却与我本意相违。
重点整个错了这位大姊,谁会在乎你是不是淋浴过才来,重点是你整晚都没睡!
心中暗暗升起了怒火,连我都觉得这团火来得莫名,细究起她熬夜原因却又感到无力,是为了什麽而忙到那麽晚?我不敢问,也怕自己不能承受。
「副理觉得这场比赛彦恩他们会赢吗?」看回比赛,双方僵持不下,即使好不容易上垒了,也会在被对方逮到机会进行触杀,比赛很有可能拉至延长。
「比赛不到最後,我怎麽会知道结局呢?」沉静的声嗓带有一丝轻笑,像在笑我也像在自嘲。
「上次不是还挺有自信的吗……」我小声咕哝着,想藉周围嘈杂的打气声作掩护,可惜咫尺间的距离还是让冰块女尽收入耳。
「棒球这个东西啊,不到最後一秒谁也不知道胜负的,即使不小心让敌方上了垒包,只要把对方全都三振,对手再厉害也没有办法得分,但反过来说,只要一上垒包就有得分的机会,就目前两方的局面,要战成平手也是有可能的。」冰块女简单说明着棒球的规则,有了一次经验,这次我就比较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为了上垒包,挥了棒就一定得跑吗?」私自将一些词汇借代成其他意思,我继续提问。
「不跑的话剩下的结局只会被人接杀或触杀,只有跑才有可能安全上垒。」
「为了上垒而跑,那会不会跑着跑着,就不见了?」
「你在暗喻什麽吗?」冰块女一下就听出我的弦外之音,停滞片刻便反问着我,早就知道有被抓包的可能,我没有太惊讶,浅浅的回她一个笑。
「无论跑者再怎麽跑,最终的目标都是本垒,所以无论如何,要相信跑者一定会返回本垒。」冰块女最後依然选择回答我,但我不知道这个答案是只针对表面,还是连内里都有兼顾。
「如果我不相信呢?」
「除了相信,别无他法。」淡漠的语气像是对我宣告了死刑,压得我什麽话都说不出。
「这件事你可能已经忘记了,但我一直记得,高中常有同学误会我考试作弊,可能就因为我某一科总是赢过全校第一的你,但当时的你却站在我这边,反过来说其他同学无聊,我曾问你为什麽相信我,你却说……」
「如果真的要我给你一个理由的话,就当作我喜欢你吧。」我插话,抢走了冰块女准备说出口的台词,她忽然愿意提起高中往事,虽然不知缘由,我却好像能读懂她想说的话。
──请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