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深深和他的袁先生 — 海芋

19.海芋

袁初坐在床上,低头看着萤幕上被他已读的几张照片,怀疑人生。

  小朋友一共传了四张照片给他,然而,没有腿照。这的确让他有些失望,但这并不是他怀疑人生的原因。

  原因出在第四张照片上。袁初无言地盯着那张双人合照,是张扮鬼脸的照片,深深用食指牵扯着左下眼皮,两眼睛瞪得很大,吐着舌头,很俏皮;叶怀琛则是做出了孟克呐喊状,双手把脸绷得看不清原本长相。

  深深好可爱,但旁边那东西是什麽,可以烧掉吗?可以殴打孟克鼻梁吗?是谁允许叶怀琛出现在照片上的?

  袁先生觉得有些心酸,腿照没有不要紧,反正深深整个人都是他的,他以後不只可以看,还可以肆无忌惮地摸,爱怎样就怎样。

  他就是心里不太平衡,自己都还没和深深合照过,又被电灯泡给抢先了。

袁初丧着脸,修长手指轻点萤幕,忍着将孟克截掉的念头,仍是将每张照片都保存了下来,并回覆:

你好可爱,我要准备睡了,晚安。

  没提及那消失的腿照,还担心流露出的情绪太明显,袁初东挑西拣,又选了张满是爱心的兔子贴图传了过去。

  另一头的吕怀深收到讯息,看着那行字和被爱心包围的小兔子,沉默了会儿,有些哭笑不得,抬头对叶怀琛说:「袁初心情不好。」

  叶怀琛正要回房,闻言只是笑:「就说了不能传合照,而且你後来连腿照都没传,袁初一定心情不好啊,你只能哄哄他了,你传裸照给他啦,保证马上就开心了……嗷!」

  吕怀深向他扔了颗抱枕,作势要再扔第二颗,琛琛惊险地躲开了,促狭地朝他眨了下眼,笑声猖狂,一闪身溜回自己房内,保命能力堪称一绝。

  看着房门关上,深深撇撇嘴,将落地的枕头捡了起来,视线又回到了手机萤幕上,叹了口气。

吕怀深并没有秒读秒回的习惯,所以袁初对於是否能收到来自他的晚安,倒是很随缘。

反正明天又能见到人了,他不急。

当LINE的提醒声响起时,袁初正刷好牙从浴室走出,他在床缘坐下,没看讯息通知直接解锁了手机,醒目的红底白字数字「2」就挂在APP图示旁,他点了进去。

  两个字,一张图。

  一句晚安和他失而复得的腿照。

  袁初眯着双眼,看着那张照片,嘴角勾起,快乐地笑出声来。他起身在床旁踱步,终於在绕行房内三圈後,将自己狠狠地摔在了床上,脸埋在枕头中,他试图冷静,但嘴角尽是止不住的笑意。

  这种明明不想传照片给他,但最终仍是心软的行为也是深深的可爱之处。

  袁初侧躺着身体,重新点开了照片又看了会儿,然後无法抑制地心痒难耐,他想了想,直接拨了视讯通话给深深。

然而,无人接听。

袁初笑了声,挂掉视讯通话,改拨出一般的通话,这次同样响了很久,但袁先生十分有耐性地等候着。

  电话最终仍是被接了起来,小朋友的声音有些不太情愿,劈头就道:『干嘛?』

  袁先生轻笑,调侃他:「怎麽这麽凶啊你,刚刚怎麽不接电话?」

袁初懒洋洋的调笑语气,让深深十分无奈:『......就不想接。』

吕怀深回房间後犹豫了挺久,照片的事是自己食言在先,良心不安过後,仍是重拍了袁初想要的那种。

刚看叶怀琛拍不觉得有什麽,等到自己实际摆出姿势,又想到这是要传给袁初的,深深就窘的不行。

但好歹还是顺利传出去了。

袁初挑眉,轻轻地「哦」了声。

『.....你照片看了?』

「都看了,我很喜欢,好可爱。」袁初躺在床上眨眨眼,挣扎了下还是忍不住抱怨,「只是有张很有问题。」

深深愣了,『有问题?』

问题可大了呢,袁初想。

「我看到一颗超亮的电灯泡,眼睛不适,内心不爽。」

『......』这个幼稚鬼,『那张照片是我提议要拍的,我还蛮喜欢的。』

「哦,我喜欢只有你的照片。」和腿的照片。

『那下次我们也拍一张类似的好吗?』

袁初笑了出来,怎麽小朋友就这麽会哄他,「可以,我原谅你了。」

吕怀深抿着嘴,听着袁初的笑声,莫名心虚,和叶怀琛一起过年玩牌的事情突然堵在嗓子里,说不出口了。

照这个走向,袁先生之後可能真的不是来打牌,是来打琛琛。

『袁初,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小朋友的声音突然有点严肃,袁初不太明白怎麽回事,也跟着正经起来,「嗯,你说。」

『是这样的,我和琛琛讨论了一下,他除夕不回家,所以我们打算今年一起过年。』说是这麽说,但还是得等琛琛确认那天有没有放假。

电话那头突然静了,只剩袁初浅浅的呼吸声,深深突然觉得耳朵有点热,有些忐忑,他缩了下肩膀,窸窸窣窣地将自己埋进了被窝中。

袁初呆呆望着卧室天花板,今天第二次,怀疑人生。

即使脑里心里已经将某颗闪亮电灯泡打碎沉海了,他还是得......

『......你如果在台北过年,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来,琛琛说可以玩牌。』吕怀深声音有点闷:『虽然还不确定,但怕你又要吃醋,想说先跟你说......可以吗?』

袁先生能说什麽,只能悠悠叹气:「可以。」

深深在暖和的被窝中笑了,声音低低,听着很乖:『不要吃醋啊,袁初。』

袁初掩饰地咳了声,「没有,我只是在怀疑我是不是欠叶怀琛钱了......」

到哪儿都有他,存在感强的不像话,但实际转念一想,自己能跟深深顺利在一起,叶姓灯泡也推波助澜了一番,虽然亮度有点超标......但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其实,他只对你的车有兴趣而已。』

「......」还真是谢谢了。

吕怀深在黑暗中弯起嘴角,『你如果有空要过来吗?』

袁初家亲戚多住在北部,往年过年都是在台北过,这几年除夕围炉都是在外面的饭店或餐厅吃,热热闹闹吃完,一夥人再回到爷爷奶奶家泡茶聊天打牌领红包,这是每年的惯例。

除夕,是吕怀深母亲过世的日子。

深深家中只剩他自己一个人,袁初光想就觉得不是滋味,想着乾脆带他回家过年吧又觉得时机不成熟,不太妥当。

他的性向在亲戚中一直都不是秘密,除了父母亲,爷爷奶奶阿公阿嬷都关注着,很为他着急,但又合理地将这种担忧压在不过度干涉及给他压力的情况。

但深深家里情况特殊,他不敢冒然将他带回家,自己曾差点把人吓跑一次,万一没沟通好,又被家人吓走怎麽办?

吕怀深迟迟等不到答覆,心里有些没底,『呃,如果你没空也不用勉强......』

「深深,」袁初从床上爬起来,坐正了,他眼神很亮,组织着话语,「虽然我说这些可能还太早太早,你也可以不相信,但如果你愿意相信,明年......」

袁初笑了,语气笃定而温柔:「我可以带你回家过年吗?」

深深那边没了声音,很静,像被按了暂停键一般。

袁初静静地等待,他不急。

空白的时间很长,很安静。深深什麽都没说,但袁初什麽都听见了。

轻轻的啜泣声尽数落入他耳中,袁初无声地叹了口气,内心软的一塌糊涂。

怎麽就哭了呢他的小深深。

深深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我不喜欢过年。』

「嗯。」袁初知道原因,仍问道:「为什麽不喜欢?」

吕怀深捂着脸,眼里都是泪,他张了张嘴,深呼吸了几次才慢慢说道:『除夕是我妈妈的忌日。』

『我以为她能跟我过年的......』

深深边哭边说:『我好讨厌过年.....』

袁初默默听着,被他哭的心都疼了,「深深乖,不要哭。」

「我以後都陪你过年好不好?」袁初哄道:「我家很热闹,你会喜欢的。」

吕怀深抹了把泪,哽咽:『好......你不能骗我。』

「才不会骗你。」袁初继续哄,「不准哭了啊,我今年吃完饭就来陪你,叶灯泡也在啊,不哭不哭。」

深深抽了面纸擤着鼻子,轻轻说了声『好。』

「那过阵子我带你回家给我爸妈认识,」袁初想了一下,「那你之後也带我去看你妈妈好吗?」

『好。』

袁初突然顿了下,想起了一件令他很在意的事,心中有了猜测,他迟疑地问:「你大头贴的海芋,是不是和你妈妈有关?」

『对,』深深紧紧地闭上了眼,睫毛湿湿的,还挂着泪,『那是她最喜欢的花......』

『她还没生病的时候,每年我们都会去竹子湖采好多回家。』深深揉了揉眼睛,忍着不落泪。

袁初好想摸摸他的头,安慰他,但无奈只能透过电话哄:「没事,以後我陪你去。」

「你不能再哭了,我明天会检查。」袁初是真担心他哭过头,「你要是再继续哭,等一下我就到你家按门铃了啊?」

吕怀深又吸了鼻子,打了个哭嗝,没说话。

袁初继续威胁,「我按完门铃之後,就会去敲叶灯泡的门,把他抓起来扔出去让他睡楼梯口,是不是很惨很可怜?所以为了他着想,你不能再哭了,明天眼睛很肿怎麽办,你还要打工对不对?」

袁先生的威胁里,为什麽受到伤害的都是琛琛?吕怀深眼眶红红,脑袋乱乱,很茫然。

袁初轻笑着,「赶快乖乖睡觉了,都不知道你这麽爱哭。」深深哭起来就真的跟个小朋友没两样。

『袁初,』深深用着小鼻音说:『你好好,我真的好喜欢你。』

袁初乐了,松了口气後倒回床上,嘴角扬起,低声说:「我也是。」

小剧场

阿琛:我昨天睡得不太好,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恶梦......

深深:譬如?

阿琛:一个是被丢到海里喂鱼,另一个是梦到自己醒来结果发现躺在楼梯口,楼梯口超黑

,然後有奇怪的脚步声一直靠近我......超可怕,我一直跑一直跑,之後就被吓醒了

深深:......这个剧情有点熟悉

阿琛: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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