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素日里极少在高中部走动的楚年教官似乎来得特别勤,高中部的众人无不绷紧神经。
整的来说,楚年就是被校长当作一镇邪宝物,用来镇压难以受控的崇吾技职部。那群妖魔鬼怪见了他,都有如见了天皇老子毕恭毕敬,很是受用。
楚年也是这所校园里唯一敢动用体罚的师长,且无人拿他有奈何。
就连混得最风生水起的宋星海都退避三舍。
但其实,楚年不仅仅只是在这所校园里横着走,就连以往活了二十一年的人生中,亦都是如此的。
也仅能如此。
他一路走来都是顺风顺水。家世好,智商高,皮相也长得好,性格虽然差强人意了点,却是瑕不掩瑜的。所以,也从来没有人能够当着他的面指责他,更遑论说他长得像……垃圾?
顾盼晴是吧。
他楚年记住了。
高中部一年三班的军训教官经过顾大小姐这麽一闹,忽然就换人了,据说是伟哉的楚教官亲自向校长大人请命。於是──
「考前我说什麽了?」
楚年站在讲台上,沉着眸,面色清淡,修长手指一张一张翻动着军训试卷。
明知故问。
「少一分,一圈操场。」楚年抬起眸,自问自答,仍旧面无情,深邃眼睛转了整个班级一圈,窗外斜阳刚巧伫在他的军徽上,闪闪发亮。
很明显的,公报私仇。
但那又如何?
众人皆知晓,此番正是冲着顾盼晴而来的,却敢怒不敢言,然而有些直性子的忍不住就瞪了她一眼。
不想,顾盼晴却径直站了起来,很恭敬、很诚恳、也很自带一抹浓墨重彩的杀意。
她正面迎上楚年的视线,无惧,却有些被他胸前的军徽闪得刺目。
「整个班,一共差了多少、我跑。」
素来冷面的楚年教官罕见地朝她笑一笑,「四十五人,一共差了、一千一百零八分。」他的回应没有丝毫犹豫,像是早就料到这一层,就连差了多少分的总和都提前给清算好了。
佟诗澄一听这数字脸都要歪,攥了下顾盼晴的衣角,摀脸皱眉,唇语道:你疯了?
现场,气氛冷到一个不行,无人不蹙眉。
然而这时,却是魏蔓婉毅然站了出来。
「教官,这太不合理了。如若您执意为之,我愿替她分担一半。」
「……」
众人瞪眼。
果然是校园女神!人美心善!
然,顾盼晴却毫不领情,抬起眸,也不去瞧魏蔓婉,眼神定定就伫在楚年深邃的眼眸中,然後大言不惭,如是说:「教官,她要是这麽喜欢跑,我不介意全让给她。」
「……」
众人侧目。
真真好一副歹毒心肠流氓样!
先前怎麽会拿她跟女神相提并论呢?当真瞎了眼!
结果最後,还是由楚年拍板定案,着,顾魏二人均分这圈数。一日十圈,分期摊还。
然而,头一日,魏蔓婉奔了第七圈便直接晕了,当下那叫一个无人不心疼。
顾盼晴则是咬着牙,死命撑到第十圈,可是,等在前头的楚年却对她说:还有三圈,你一并跑了。
顾盼晴脸色已经发白,元泓澈有些听不下去,卷了袖子就想上前与楚年理论,却奈何双臂让唐文哲还有沈敬阳二人,一人一边给拉拽住,动弹不得。他还没从困惑中回过神,便又听得顾盼晴虚弱却坚定的嗓音缓缓道来。
「教官,给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除了我,谁也没权力再拿走。正一如我给出去的,也由不得旁人随意退回来的道理一般。所以,这三圈,谁拿了,谁就自己吞吧。」
……够无情无义。
由於楚年要整治顾盼晴的这件事,在整座崇吾校园里闹得沸沸扬扬,遂,今日放学後的这一跑,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无论是高中部或是技职部,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
顾盼晴一张脸撑得死白,气势却分毫不逊楚年,可惜了她生得那麽秀气的一张面容,出口的话却总那麽人神共愤。
顾盼晴……当真冷血到了极点。
另一边,纪春花独自伫在远处,正好能听清顾盼晴言语的一隅。夕阳洒在她身上染了一抹橘红,向来清澈的一双眼此刻伫眙在唐文哲身上,沉得灰灰暗暗。
「纪春花,有时想想都觉得好笑,你真可悲。」
柯琛瑜的声音从後方冷冷传来,顿了一顿,又道:「好好珍惜你眼下平静的生活,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偌大操场扬起一阵风,卷起了落叶、卷起了沙尘、也卷起了那经年不朽,漫天零落的年岁。
他是风,是雨,是经年累月盘亘不去。
他是悬崖,是峭壁,是高不可登触手不及。
他是烟花,是星芒,是转瞬即逝虚幻无影。
他是,人间最好、也最难留的倥偬风月匆匆来去。
「你看清差别了吗?」
柯琛瑜落下最後一句话,没有解释,也不愿解释,转身便走。
徒留纪春花一人站在树荫下。也许是风太凉,显得她的背影也那麽苍凉。她蓦然攥紧了五指,眼色沉甸甸。
这并不公平。
顾盼晴从来瞻望的只是一抹很淡很淡的温度,然而,她纪春花又何尝不是呢?
凭什麽她就能拥有,而她却不能呢?
凭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