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妤买了饭回来,见邱君依旧死在自己床上不肯起来,忍不住大力踢了他一脚,这一脚毫无保留使了十成的力气。邱君吃痛,翻身而起,林妤掷起在床尾的衣服往他身上丢去,说自己可不想看他裸体,会长针眼。邱君俐落地套上衣服,下床拿过摺叠桌在地毯上打开後坐下,望着林妤,等待着自己的午餐。
「你都下床了去拿个筷子是会怎样?」
「懒。」
「你总有一天会因为懒把自己饿死在床上。」林妤放下手里的塑胶袋,走到柜子前拿了两双筷子。
「不会,求生的本能会迫使我起床。」邱君接过筷子,懒洋洋地回应道:「然後打电话给你,让你送饭。」
林妤回了个笑容,皮笑肉不笑那种。说如果真到了那时候,自己会把他的存款全部充作纸钱和放在棺材里的脚尾饭,还会订做特大棺材来放他的脚尾饭,让他在下一个忌日到或者清明节到来前都会有东西可以吃。
「是多想要我饿死?」
「那你是多想要我当Ubereats?」还没有外送费。
吵闹完,两人安静地用着午餐,一句话都没有说,俗话说食不言寝不语,在这方面两人都做得很好。用完後,邱君见林妤丝毫没有想收拾的意思,只是盯着桌面发呆。见状他叹了口气,收拾起桌上的垃圾,还洗了筷子、分了回收。等到他做完这一切重新坐回桌前,只见林妤仍保持一模一样的姿势,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唤回她的神智。
「在想什麽?」
「没事。」林妤回过神,「我只是在找灵感,昨天晚上写的东西还没完结。」
「才怪,没事你不会这麽早来找我。」
「真的没事,我只是不想那麽早回宿舍。」林妤指向电脑,「而且截稿日快到了,这期的原稿我还没交。」
邱君见她如此,知道不管自己再怎麽问都不会有用,便不再说话,重新躺回床上。林妤也把折叠桌收起,走到电脑前坐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自己的创作大业。她没有说谎,这期的原稿她确实还没有交。
就这样静静地过了一下午,直到太阳逐渐落下。这个季节的日照时间不算短,等到太阳完全落下时也已将近晚上七点。邱君望了眼坐在电脑前与键盘拼斗的林妤,下床走到她身後问她要不要吃晚餐,林妤才伸了个懒腰,说自己坐太久腰痛不想出门,让邱君去买。
「反正你有骑车。」她递过昨晚那件外套,「穿着吧,小心着凉。」
「吃什麽?卤味?」邱君接过,「还是别的?」
「卤味,帮我买一百块就好。」
等邱君出了门,林妤转回电脑前,看着上头密密麻麻的字,想着不光是这次的原稿,接下来的日更应该也够了吧?又看着萤幕右下方的时间,想着今晚要不要回宿舍,想着想着,便听见钥匙转开门锁的声音。
「这麽快?」
「骑车来回不到十五分钟是可以多久?」
「也是。」林妤伸手想拿自己的晚餐,「是说你觉得我今天要不要回宿舍?」
「随便你。」邱君躲开,皱眉说道:「吃饭的时候不要工作,对胃不好。」说着提着卤味走到房间的另一头,开了折叠桌。
「过来吃饭。」他唤道:「不然等一下就冷了。」
「你真的好像我妈。」林妤噗哧一笑。
「需要我再强调一次吗?」乱笑的结果就是唤来一个怒瞪,「我并没有长出女性的生殖器官。」
「好嘛。」林妤嘟囔着坐下,「爱生气的小气鬼。」
「再吵晚餐就不要吃了。」
「我认真觉得……」林妤犹豫了下,但还是说了,「你再继续这样,可能真的会长出女性的生殖器官。」
「你是不是想死?」
「不,我没有。」生命诚可贵,要好好珍惜。
吃饱後,两人坐在地毯上消食。林妤突然笑了,邱君问她笑什麽?林妤笑着说她不懂明明就有沙发可以坐他们为什麽要坐地板,邱君说他觉得地毯挺好的,还可以躺下。林妤又问既然地毯好那为什麽还要睡床?邱君一脸莫名地看着她,表示:有床可以睡谁会睡地上?
「那我是不是说过,在我床上不准不穿衣服?」
「我热。」
「热的话盖什麽被子?」
「後来又冷了。」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是想跟我打一架吗?」
「不要,刚吃饱激烈运动会肚子痛。」言简意赅,又让人无法反驳。
两人又聊了一会,林妤便决定今晚不回宿舍了,原因无它,无非就是懒字便能解决所有问题。邱君说自己今天不用上班,问林妤晚点要不要出门晃晃,林妤想了想,提了个他们有好阵子没进行的活动,邱君笑笑,欣然同意。
「输的人请吃宵夜。」
「随便。」邱君点头,「反正不会是我。」
「自大狂。」
「这不叫自大,这叫自信。」邱君说着,戴上安全帽,「去哪?老地方?」
「嗯。」
这项活动其实相当无聊,不过是想出一个目的地,然後比谁先骑到那里而已。现实版的速度与激情,会特别强调现实版是因为:这无聊的活动可能让他们一个晚上就收上几张罚单,其中以超速为主,但他们对此仍乐此不疲。
「你很贱。」林妤脱下安全帽,「每次都抄捷径,不是路都要被你骑成路了。」
「你不抄捷径又不是我的错。」
「那根本就不叫捷径。」说着翻了个大白眼,「那本来只是杂草堆,只是硬被你骑成一条路。」
「那它现在是不是路?」邱君一脸坦然。
「我不想跟你讲话,我怕我会脑液血。」
两人坐在堤防上看着大海,虽然大半夜的什麽也看不见,但光感受着海风的吹拂和浪打上岸的声音就让人放松不少。一人端着一碗关东煮慢吞吞地吃着,旁边还放着两瓶啤酒,邱君没有喝,林妤劝了,他说自己不喜欢在工作以外的时间喝酒。林妤只好放弃,很快地把那两瓶啤酒消灭後继续望着眼前的一片黑暗楞神。
「听说心情不好的时候醉得特别快,应该是真的吧?」
「我没醉,也没有心情不好。」林妤转过头看他,「只是有点累,就这样。」
「你实在不应该喝酒。」
「这话现在才说是不是有点晚?」林妤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走吧,回家。」说着跳下堤防。
「我只是觉得,你该恢复正常了。」邱君的声音自身後响起,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林妤没说话,也没回头,只是沉默着走到停车的地方,拿起自己的安全帽,等待着。等邱君也走来,她笑着对他说了酒後不可以骑车,让他明天载自己来把车骑回去,邱君应下了。回程的路速度并不快,可全罩安全帽和那呼啸的风声依旧遮住了那句轻轻的话。
我才不用恢复正常,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他没有听见,她也没有再说。
「你干嘛骗我?说你开车。」这是下了车後的第一句话。
「怕你吹到风生病,你体虚。」
「等计程车能吹到多少风?」林妤笑了,「对我这麽好不怕我误会?」误会你喜欢我。
「虽然这真的是我人生里的黑历史,但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喜欢你了。」说着顿了下,「只是你一直不相信。」
「你那才不是喜欢。」林妤笑得更欢了,「你那只是思春期到了,然後我有幸成为那个对象。」
「所以我才说那是我人生中的黑历史。」邱君双手抱胸,等着人开门,「不过你都不想知道为什麽对象是你吗?」
林妤边说话边拿着钥匙转开门锁,铁门的声音有些大,但答案还是飘进等待者的耳里。邱君扬起嘴角,装作什麽也没有听见,问道:「你打算几点起床去牵车?我再来载你。」
「我以为你会直接睡我这。」
「不要,我不想睡沙发。」说着跨上机车,「等一下记得跟我说你要什麽时候去,不然就睡醒再打给我。」
「那我睡醒再打给你。」
邱君比了个好的手势後便往自家的方向骑去,等到他做完睡前准备躺上床後,脑中突然响起方才听到的话语。虽然想假装没有听见,可那些话还是一下一下地撞进他的耳膜,连带着头也痛了起来,他起身吞了颗头痛药後再度躺下。
睡吧,只要睡一觉起来,就什麽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