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已至放学时间,离开校园多年,我没想到再回到这狭小的位子上坐着居是如此痛苦。
「常笑,掰掰!」张宁宁朝我告别後便拎着厚重的书包急匆匆地离开教室了,显然还要赶车去补习。
我慢慢悠悠地收拾东西,却对隔天的课表还有作业毫无印象,只好迳自把铅笔盒还有笔记本放进包里便离开教室。
一离开教室我就後悔了,离开故乡那麽多年,我从没回来高中过,一时之间居忘了该怎麽走出校门,东摸摸西摸摸才走到停车场,却不见校车的踪迹。
我愣愣地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停车场,警卫看见我一个人傻站在这儿便走上前,说:「同学,暑辅校车只有一班啊!记得吗?你来晚了,校车早就走了。」
我赶紧颔首,然後朝警卫道谢便冲到最近的车站。可恶,我肯定是被那个警卫当成傻子了。
总算来到车站了,我喘着粗气,站里人不多,显然是刚刚公车已经来了好几辆。
我找了个空位,站定了,四处张望,看见後头镜子里的自己留着一头短发,身穿蓝色的运动服,脚踩一双略微破旧的运动鞋,脸上还有几颗痘子,青涩模样可想而知。
我被自己这副模样吓着了,彼时还不懂打扮,仗着还是个行走的胶原蛋白而拥有青春的光芒。
这就是十七岁。
我将头发拨到耳後,阵阵微风吹起,像是夏日最好的祝福。
一辆公车缓缓行驶过来,正是返家的那辆,我朝公车挥手,待乘客下车才走上车。
「学生价,上车。」
又有多久没有听见这个幸福的声音呢?
因为是提供轮椅位的公车,车上位子不多,我找了个靠近後门的位子站好,戴起耳机,望着外头流转的景色,想起自己当年也总是这样听歌发呆,拿起单字书来漫不经心地背诵。
这是段痛苦,同时也恬淡的时光。
彼时《通灵少女》红遍大街小巷,我按下随机播放,第一首跳出的歌曲便是〈不曾回来过〉。
正是属於我的十七岁记忆的歌曲。
我盘算着这十五天该如何度过,什麽学科内容都忘得差不多了,连校园内部构造都不记得了,甚至不记得班上同学名字,我就剩下这十五天可以活了,大概也只能随随便便地过完吧?
正当我努力去回忆班上同学名字时,忽然右边传来窸窣声,总感觉身侧的人有些奇怪,我不去理会他,却惊觉他正在摸我的屁股,下手力道越来越大。
我一惊,鸡皮疙瘩像是瘟疫蔓延开来,我不住地颤抖,想起了那个宛如地狱的夜晚,男人的声息,铺天盖地的恶心感朝我袭来,我无所适从,压根儿逃不了。
「平常看你正正经经的,没想到在床上是这个样子啊。」
我试图挣脱,却还是被他给压制在床上,巨大的疼痛感如同钻心一般,我不住地喘息,央求他放过我。
他是个嗜血的怪物,听不进我任何的请托。
我就像个摔破的花瓶,粉身碎骨。
「不要——!」
那天的惨叫彷若还在耳边,撕心裂肺地就要把我给揉碎了。
我推开了右边的人,看清了他的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旋即而来的是焦急以及愤怒。
「你!」
我往左靠了一步,踩到了某个人的脚,一个踉跄,跌进了他的怀里,我赶紧转头要朝他道歉,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人脸。
少年紧蹙着眉,愠怒却不失冷静,明明才十七岁却咄咄逼人得像个三十岁的男人。
他将我揽到一侧,我顺着他的力道看见了他名牌上的名字。
祁望。
果然是他。
我以为他会斥责那个男人,没想到他居高声大喊:「司机,麻烦开到警察局,这里有个变态在性骚扰女学生。」
司机赶紧掉头,我原先试图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不敌惯性地又倒进了祁望的怀中。
顿时车上一阵譁然,刚才那个变态想要逃走,却被好几个乘客给压制住了,博爱座上的婆婆看着他,念了串台语:「相貌堂堂居然做这款歹代志……」
站在暴风圈中央的我居显得格外安逸。
我转头望着祁望,发觉他依然揽着我的肩膀,他似是发现我的目光,轻轻地松手,然後朝我漾起了笑容,「没事了,等一下还要你冷静地跟警察做笔录呢!」
他又补了句:「没事的,我也会陪你的。」
我轻轻地颔首,因为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忽然就不怕了。
他没有再多说什麽,我也没有兴致再跟他来个久别重逢的寒暄,我静静地倚着竿子,望着窗外同这少年一般熟悉而陌生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