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高好几层的大厅里,清晨的阳光顺着从天花板一路延伸的落地窗,泄进了冷冷清清的候机室里。
先是停落在姝芮身旁的空座位上,接着开始顺藤摸瓜地,攀上她小麦色的手臂,然後覆盖她的全身,像是讨好般,散发着令人心醉的温度。让人不自觉地想就这样,停在这个美好的片刻。
她缓缓抬起右手,顺着光线的方向,细细感受着阳光落在掌中的温度。
好温暖⋯⋯她心想。手指轻轻弯曲,暖烘烘的感觉顿时传到心里。
暖暖的⋯⋯好像⋯⋯
好像⋯⋯
他的微笑。
姝芮的手霎时僵住,原本看似流动的阳光,也瞬间如结冰一般,冻住了她的全身。窗外射进的光线像是碰到绝缘体,太阳的热度怎麽传,就是传不进自己的身体。
取而代之的是和他有关的所有回忆,蛮横无理地灌进她的脑袋,毫不留情地充满了她的整个脑海。
他粗糙温暖的大手、宽大令人安心的肩膀、细长彷佛能看穿人心的双眼⋯⋯
还有⋯⋯
那如温润晨曦般的微笑。
这些回忆也散发着一股令人心乱神迷的吸引力,幸福感弥漫在姝芮的心里,和窗外的阳光一样,让人想沈溺其中。
姝芮收回手,看着自己的指尖搓了搓,阳光的温度好似还留在上头。
唯一不同的是,姝芮自认自己没那个资格。
在他的世界里,姝芮就只是个朋友,一个可有可无的朋友。至少她是这麽觉得的。
她跟在他身後久了,自然也发现他的异性缘很好。他为人开朗、学业好、人长得也不错,而且还会不少乐器⋯⋯能对他免疫的女人还真是少之又少,上前告白的女生几乎可以用打来算了。当然其中也包括一些真的不错的女生,和他一样学习好又会乐器、长得也好看的女孩。
反观自己⋯⋯
学业普普通通、懒得跟除了自己已经认识以外的人打交道,更别提长相——懒得整理的头发、像是国小生的眼镜、因为打球而晒黑的皮肤⋯⋯
如果要现在的姝芮来评论高中时的自己,那大概也就一个字——野。
想到这里,姝芮理性的收起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
是该来做个断了。在这样继续想下去,你一定会变得跟那些没有爱情就会生不如死的女人一样。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的常用联络人里,拨出了他的号码。
他会拒绝的,以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会拒绝的。这样,至少可以让自己对他彻底死心。
电话在响了没几声後被接起,慵懒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喂,干嘛。」
「你现在有空吗?」姝芮双脚交叠,左手圈住自己,身体微微往前倾斜。
手机那头传来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有啊,怎样?」
「我有些事想跟你说。」姝芮有些困难地说。
他打了一个哈欠,「嗯,你说。」
虽然姝芮想直接切入主题,但她还是一如往常的给自己和对方打了一剂预防针。毕竟她也不希望他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而受到影响。
「先说,跟你说这些没有任何意思,我就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讲了我心里比较舒服。你别多想。」她一口气讲完,有些焦急的等着他回应。
只听见另一头依旧传来他那漫不经心的声音,完全没有察觉到这有些怪异的气氛,「喔好。」
姝芮转向身旁的落地窗玻璃——阳光洒上身上的感觉真的很好——吐出胸口里最後一口气,「我喜欢你。」
原本不时会传来摩擦声的那一头,顿时只剩下他微颤的呼吸声。
机场还有些吵杂的空气也在刹那间凝结,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断在姝芮身边经过,可她却觉得自己的耳里异常的安静,只剩下他略为急促的呼吸。
姝芮的脑袋此时非常清醒,远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还要清醒。她知道,自己不能继续沈溺在这不属於自己的温暖里。
「你不用觉得困恼,我说了,我只是想说出来,没有别的意思。」姝芮停顿一下,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我只是想,试试看说出口,会不会让这种心情消失。」
机场的广播响起,空服人员不疾不徐地说着班机号码,登机口的门也被机组人员打开。
姝芮看了看眼前有些模糊的登机门,「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之後上了大学要好好加油,你的头痛也找个时间去看一下⋯⋯」
「宋姝芮⋯⋯」电话那头终於传来他的声音,有些不知所措。
姝芮没等他说完,「我接下来要去国外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宋姝芮⋯⋯我⋯⋯」
「拜托了,凌洵昊⋯⋯」姝芮头往上一抬,不愿臣服在眼泪之下,「好好过⋯⋯」
过了许久,凌洵昊挤出了一个气音,「嗯。」
姝芮吸了吸鼻子,试图挤出一丝微笑,「再见。」
没等他回答,姝芮便挂了电话,笔直的朝登机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