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战战兢兢地活在父母身边,父母本该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竟成了她痛苦的源头。
在如今的社会里,很多父母认为,让孩子吃饱穿暖,教给孩子规矩,让孩子好好学习,长大考上好大学,有份好工作,最後再组织了一个家庭,就是对孩子尽到责任,能够功成身退了。
但是事实上,父母真正要给予孩子的,应该是安全感。这种安全感指的不仅仅是物质上,更甚的是心灵、精神上的。
没有充足的安全感做基础,孩子的发展不过是竹篮子打水,最终一场空。
就这样,孩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活在父母的脸色下,是她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铸就了孩子一生灰暗的底色。
她想,她也是这样的。
如今想来,也曾有不少人在质疑她,说她敏感,说她固执,说她为赋新词强说愁。
但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她苦涩地笑了。
在很多人的眼中,少年老成是一件好事,却从没来没有想过。
其实少年老成,是个负面的词汇,因为它意味着孩子要跨越了应处的阶段,以至於比同龄的小孩过於早熟。
在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学会了看父母的脸色,学会了要唯命是,学懂了如何讨好父母,小小的年纪在内心经过一番苦痛的挣扎後,最终绝望地对父母投降。
从短期来看,也许父母收获了一个乖巧的孩子,但是最终,孩子会长成一个失去自由意志的提线木偶,并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一个真正的小孩应该是什麽样子的呢?
就如同海桑的《一个小小孩》中提及到,一个小孩,应该是满地乱滚,满街疯跑,脸和小手都脏兮兮的,还应该有点坏,有点不听话。
而不应该在这麽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孔融让梨,学会了世道的险恶。
他应该长时间玩着毫无目的的游戏,而他来到世上,是为了教育大人,让他们得以再一次生长,而不是朽坏下去
如果父母在家里压制孩子自由的意志,剥夺他反抗的权利,用武力征服孩子,今天你是搞定了他,明天孩子就可能被别人用同样的方式搞定。
父母最喜欢听话的乖孩子,却不知道自己无形中正在培养一个任由别人捏的软柿子,这个孩子将来在学校或社会上更容易成为被霸凌的对象,会变得愈发没有安全感。
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一生都在寻寻觅觅,希望找到那个能看到他内心的人,渴望得到一句肯定,却往往都会失败。因为,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安全感,其实在自己心里,而不是靠别人给予。
安全感,是父母送给孩子的最重要的一份礼物,也是独一无二的、别人无法取代的礼物。让孩子活得缺乏安全感,就是父母最大的失职。
当父母没有学会自我觉察和自我成长,没有办法面对自己的痛苦时,就会把情绪转移到孩子身上——因为孩子天然地爱父母,愿意牺牲自己成全父母,成为父母情绪垃圾的收纳箱。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作为父母,他们或许无法做到随时随地为孩子遮风挡雨,但是我们可以给孩子充足的安全感。有了安全感做铠甲,孩子就会有强大的内心,任凭风吹雨打也会勇敢前行。
那麽,其实在无形之中,不只是她,甚至宛如兴也大可能成为这样的一个悲剧。不是麽?
‘去市场买一条鱼回来,今晚吃鱼。’母亲丢下了一句话,便把二十块钱塞了给宛如映。
宛如映怔怔地看着那二十块,却丝毫没有犹豫,像是逃跑似的,连忙将外衣往身上一套,手上握紧了那皱巴巴的二十块钱,另一手握着钥匙出门去了。
已走出大厦的玻璃门时,冷风像是像行屍走肉般在街上游荡着,却不知何去何从。
凭藉着她那残存的记忆,她走在大街上,东拐西拐地找到了市场的入口。
只是,当她真的站到了鱼档前面,却有点不知所措。
宛如映掏了掏自己的口袋兜子里,却怎麽也找不到那二十块钱。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手上握成了拳头,渐渐被她自己的手汗沾湿,一直徘徊在鱼档前,不知所措。
鱼档的老板看着宛如映一直在他档前走来走去,也显然有点不耐烦了。
她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如果真的买不到鱼,回去肯定会被母亲责骂。
正当宛如映旁徨无助时,一只大手塞了五十块钱给她。
宛如映看着自己小小的手上,被那张突然而来如同天降甘霖的五十块钱,只觉得浑身温暖了一圈,即便在这般寒冷的天气,她全身都被一股莫名的暖流充满。
‘妹妹,想买东西是吧?’宛如映蓦然抬了抬眸,是一个大哥哥。
他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
那时候的宛如映也许是因为太小,不懂事,只是匆匆忙忙地说了声‘谢谢’,便兴奋得连忙举着钱跑到了鱼档前,买了一条大石斑。
宛如映连他的模样都没有看清楚,当她买完鱼後,再也找不到那位大哥哥了。
小小的她也没有太在意,只是举起了装载着鱼的袋子,伸出了小手摸了摸口袋里的碎钱,沉甸甸的还在,一蹦一跳。
回家路上是那样的漫长又短促。
而属於宛如映第一年的小学生涯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开始了,几乎是没有任何预兆。
那一年是宛如映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做同桌。
那一年是宛如映第一次知道什麽是流言蜚语,知道什麽是流言可以压垮人。
在这短短的一年里,宛如映迅速地长大。
一年级的时候,班主任老师是一个脾气不要太好的袁老师。
她的手中永远都执着一把尺子,当年体罚的时代还没有过去,而宛如映每天上学迎接的不是什麽测验,而是袁老师的尺子。
袁老师教的科目是数学,宛如映十分讨厌数学,也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
每次上数学课的时候,宛如映总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要嘛看书,要嘛睡觉,要嘛就画画。
宛如映看着身旁的承彦彬也是一样,他也不听课,转过了身和身後的肖连宇谈天,宛如映也就彻底放心了,也慢慢地变得大胆。
由平日托着头睡觉,变成了直接伏在了桌上睡,有时候还留的满桌都是口水。
由平时放在抽屉里看书,变成了直接明目张胆的放在桌上看。
由平时在草稿纸上用铅笔小小地画着,到了後来直接拿着墨水笔在数学课本上写写画画。
到了後来,袁老师终於再也忍受不了了宛如映,直接一个粉刷,甩到她脸上。
‘你爸妈浪费了这麽多钱给你读书,怎麽都不好好读?’她的声音是在颤抖的。
袁老师把宛如映罚出去站,拉着耳朵,在课室外,看着来来往往的同学,心里却开始没底了。
同学们看到老师对宛如映的态度,自然而然也对她不太好了。
之前除了承彦彬之外,没有人会当面叫她哑巴,但是现在他们不仅会在暗地里讲,看见她也会接着叫。
那时候,弟弟刚出生,在宛如映看来父母的眼里心里都没有她的存在,甚至在小学里面被同学欺负了,回家也只换来父母说的找老师解决。
从那时起宛如映就再也没有将自家的委屈告诉过父母,他们眼里只有正在成长的弟弟,宛如映并不是一开始就是个好学生,她倔强的连老师都直摇头,打玩欺负她的同学,宛如映知道自己要被父母训就装做自己被打得也很惨,事实上那个同学或许只是推了她一下。
不过,这些都没有什麽,因为她的父母并不在乎她的学习成绩。
宛如映可以每一次都考倒数第一、倒数第二,父母也不会说什麽,因为父母把一切的希望都放在了弟弟身上。
反倒是弟弟,父母把一切的关心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在饭桌上,欢笑之声永远不会属於宛如映,他们的欢笑交谈和她没有关系。
宛如映无奈,却没有什麽可以说,可以做的。
谁叫弟弟长得可爱讨人,成绩又好,又‘乖巧’。
每一次外出的时候,宛如映都会想避之则吉。因为每一次出去,遇到的邻居像是特别带上了一副订制的眼镜,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她。
他们摸了摸弟弟的头,‘呀,如兴,真乖,好像又长高了不少了吧?’
而这个时候,母亲的回答宛如映都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了,‘是啊,他又在班上拿了第一了。’
‘将来这孩子的前途无可限量啊。’邻居叹息。
‘当然,这孩子的命就是要当个医生的。’母亲很骄傲地道。
他们大人之间的谈话多半都围绕着宛如兴,宛如映无能为力,却还是淡然接受。
谁叫她长得一点都不出众,身子板又永远矮人一截。
宛如映知道他们就是一心想要我弟弟将来能够做一个医生,好好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至於我,他们都多半处於一个不闻不问的状态,但是却在某些事情,却格外执着。
宛如映都已经感到她的生活也还过得去,除了那个让她羡慕、嫉妒、讨厌的弟弟,以及让她觉得无比痛苦的家庭。
但是,宛如映还不知道,原来自己真正要承受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袁老师开始变得变本加厉。
这个恐怖的老妖怪让她至今对老师有心理阴影。
她讨厌那些总是夸夸其谈的人,但是有些老师偏偏就是喜欢学生们故意作文写一下老师的好,称赞一下他们。
虽然很恶心,宛如映却也逼於无奈地摀住了自己的良心,写了一些很恐怖的句子,什麽老师就像蜡烛,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又或者是什麽老师是火种,点燃了学生的心灵之火;老师是石级,承受着学生一步步踏实地向上攀登。
宛如映会努力地夸赞着老师,而这几句几乎都是每一次作文必写的句子,这几句都已经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小小的年纪,生活就已经告诉她,路并不容易走。
宛如映明白到为什麽有些人可以做班长,却有些人永远都只能做地底泥,任人践踏。
一开始的时候,她会努力地向上游,努力地读书,努力地生活,想着这一生即使再次被命运抓弄,她也不要放弃。
但是命运却似乎还嫌宛如映的生命不够痛苦,在一天的晚上,突然送来了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