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抬起头,先是红色高跟鞋入眼,一双白皙的腿,红色短裙和白色衬衫,接着是一张年轻貌美的脸蛋。
唐雅净低头,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青年,脸上颇有惋惜之色。
她张了张口,最终什麽也没说,蹲下身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乾净的手帕,轻轻拭去他唇角上的血迹。
「所以才说要好好还钱⋯⋯」她无奈的扯扯唇角。
几年过去,徐倾的五官已经长开了,退去青涩稚嫩,轮廓英俊分明。即使现在姿态狼狈,但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幽深得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格外让人心颤。
唐雅净温婉一笑,打了个手势。
黑衣人退了出去。室内就只剩他们两人,静悄悄一片。
唐雅净扶着他坐到椅子上,然後自己上了二楼,手上又拿了几份资料,铁皮屋内回荡着她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不知过了多久,她折回徐倾前方,拉开对面的椅子,缓缓坐了下来。
「我帮你想了三条路可以选。」唐雅净替他分析:「第一条路,是今天就把所有的钱连本带利还上。」
徐倾扯了扯唇。
她却不理会他的嘲讽,一清二楚的道:「第二条路,在这里工作五年,用劳力偿还。」
「要我加入你们⋯⋯」徐倾淡淡地问:「然後一起让更多人上钩?」
他满身防备的模样,让唐雅净不以为然,温声安慰:「这是生存法则。要在这社会里立足,谁不需要会一点小手段?」
见他没再作声,她指了指他身後续道:「第三条路,就是直接走出这扇大门,然後再也不用回来了。」
徐倾用余光瞥了眼,此时大门紧闭着,透过旁边的窗户,隐隐能见几个高大模糊的影子。显然此时直接走出去,就会被一枪毙命。
在这短暂的几分钟内,脑海中思绪万千。他想起自己的工作,即使上了全天班,也仅有一点微薄薪资;想起自己的家人,剩下的全是面目丑陋的亲戚;想起了那偏乡里的育幼院,每个孩子都衣衫褴褛,省吃俭用的过着生活。
要在这社会中立足,谁不需要一点手段?
唐雅净说:「你只需要跟我们老大的信任,那你的好日子也到了。」
她笑弯眉眼,站起身来:「跟我来吧。」
这间宽敞的铁皮屋有个地下室,通往後方的住宅区,十分隐密。拉开一扇铁门,能窥见里头宽敞华丽的室内。
到了的门前,唐雅净正想敲门,却听见里头一番动静。
她歉意地笑了笑,请徐倾坐在沙发上等待,说:「他一直都不喜欢这种时候被打断。」
说着,她也从容的坐了下来,双腿优雅交叠。
门内传来女人似痛苦又欢快的叫喊声,伴随着男人粗重的喘息,以及肉体相撞的声响,进行得如火如荼。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像被无限拉长,直到愈来愈高亢,女人不停地求饶,最终全部的声响都戛然而止。
唐雅净又等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眼表,确定时间差不多了,便轻敲敲门:「我带人来了。」
门应声而开。
里面先走出的,是一名年轻女子,皮肤很白,眼眶微红,看起来竟像个大学生。似乎是觉得难堪,低着头匆匆擦肩而过。
满室污秽的腥味、凌乱的书桌和阳台倒落的花瓶,无不彰显着刚才的战况多激烈。
那是徐倾第一次见到「老大」。是名身材发福的六十岁男子,脸色有纵情後的潮红。远远地,就能闻见一股又臭又浓的老男人味道。
他那双黯淡混浊的眼眸,此时正一眼不眨的盯着唐雅净白皙的双腿。
快走到生命尽头的人,却成天只知道不择手段,骗取金钱、玷污年轻女人的肉体。
显然,这种作风已造成许多人的不满。
在短短的五年内,徐倾获得了他的信任,在他日夜沉沦的时刻,集结了所有不满的声音,试图砍断他的左膀右臂。
这一路走来,徐倾学会了如何心狠手辣、如何成为强者、如何将一个支离破碎的黑暗组织,纳入自己手中,重新整理得井井有条。
最後,是唐雅净亲眼看见徐倾一枪射向对方的眉心。
——砰。
短暂的耳鸣。
踏着那双红色高跟鞋,唐雅净婀娜多姿的走了过来,眼底满是细碎的晶亮:「徐哥,恭喜你啊。」
徐倾没答话,从口袋掏出根烟点燃,夹在手指上。
她深深吸气,看着徐倾隐在黑暗中的轮廓,心念一动,伸手夺过他手上的菸。
徐倾终於侧眸看了过来。
「如果当初你是老大,说不定我会心甘情愿入帮。」唐雅净舌头扫过上颚,一眼不眨地盯着他:「我不介意跟你上床。」
面对露骨的邀请,他面色却平静无波,道:「要走还是要留下都随你。」
闻言,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当时唐雅净十八岁的时候,也是欠下巨额,被迫与老大进行性交易。在这样的青春年华里,她被狠狠拔掉双翼,最终一步步,成为帮内的最佳猎手。
事到如今,她早已忘了什麽是活着,突然将自由双翼还给她,反而不知怎麽飞了。
不出几年,徐倾——这个名字很快地引起宣扬大波。众人认知里的他,是个鬼魅般的人物,受各门帮派尊敬,他的神秘与果断,令所有人都退避三舍。
在那阴冷的小巷内,他靠在墙角上歇息,让不远处的手下们自己去办事。
一道极轻的脚步声传来,睁开眼睛,只见一名骨瘦如柴的少女,缓缓爬上阶梯。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林秦瑶,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步伐蹒跚,像风一吹就会倒下。
「我没有家。」
这句话,一丝丝格外柔弱的慢慢钻入耳朵。
收留她过了许久,徐倾很少和她见面,透过手下的汇报中,完全掌控着她的一举一动。
林秦瑶接近他,真的只是为了三餐温饱,又因为良心不安,所以辞去了大多的工作,她都去各个机构应徵做志工服务。
照片内的年轻女人坐在办公桌前,眼睫低垂,手撑着脑袋在打盹。她的脸颊有淡淡的红晕,微风卷起了身後帘子,落地窗外的阳光霎时洒了满桌。
林秦瑶已不像第一次见面,那骨瘦如柴的少女。她白皙的皮肤就像一块尚好的玉,隐隐散发着光泽,此时被刺眼的阳光照得微微皱起眉头,格外温顺可爱。
肉倒是长了不少。
之後又与她相见过几次,只是隔着一群人,远远的看得见她翘首以盼,用好奇的目光朝这方向张望。
或许是她一个乾净的女人站在黑暗中,就像堕入凡间的天使,格外容易受到瞩目。她的头发留长了不少,瀑布般倾泻而下,恰好及腰,让人想要抓在手心里把玩。
对,就只是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