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时,余涵光已伸出手来。
她抿了抿唇:「⋯⋯你好。」伸出手回握。
余涵光绕到沙发坐下,对她的反应不感到意外,漂亮的双目含笑:「请坐,不用紧张。」
她从善如流回了声「好」,压下心底的惊艳躁动。
他问道:「身体康复得顺利吗?」
她点了下头:「还可以。」
「那就好。」他从口袋里拿出备好的名片,放在桌上,缓缓推到她面前。
林星海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产生了种恍惚感,几乎每天在电视上看见的人,如今竟坐在她面前。
他清俊面庞上的一双眼睛生得尤其好看,微微笑着的时候,眼尾也会悄悄上扬。
室内待得暖和,他单手解开外套钮扣,一面解释:「其实当天我在现场,跟我同行的助理送你到医院,但因为联络不到你的家人,我就擅自签了手术同意书,希望你可以体谅。」
林星海点点头。
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无声敲了敲,神色却逐渐转为凝重:「但因为一些个人因素,这件事情,能不能请你对外保密?」
林星海眨了下眼,在对方重复一次她的名字後,连忙点了下头。
对方在这社会上曝光度如此高,应该是不想宣扬此事。
「这是我信赖的医生。」余涵光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那张刚递出不久的名片:「在他的医院,有更好的医疗资源和服务,你可以安心复诊,所有医药费都由我们承担。」
她蜷起手指,那张剪裁精致的名片很新,边缘甚至有些刺皮肤,上头印着一名叫「冉道轩」的医生资料。事态似乎比想像中的还严峻。
请驾驶的洪先生转告就可以了,为什麽余涵光亲自出面,将她送往别家医院?
「我欠你一份人情。」他望着她,嗓音悠远清润:「以後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和我联络。」
「不了。」她舔了下乾涩的下唇:「我现在就想说。」
余涵光微微一愣。
眼前的林星海已退去了一开始的紧张,眼眸亮得惊人,似乎对这请求势在必得。
「请给我介绍一个好工作。」她字字清脆:「越多钱越好,我非常缺钱。」
天边的明月光,似流水般倾泻在他们身侧的窗边,沉积薄薄的清柔洁白。
多年後的余涵光,依旧对这画面历历在目。
女人直白的说「越多钱越好,我非常缺钱」,眼底传透着她的意志坚定。
对比是,第一次见面时,分明是狼狈地躺在满是血的路边。
她那纤细柔弱的手指,从粗糙的柏油路面上抬起,耗尽全身仅剩的力气,用冰冷颤抖且沾满血的指手,轻轻握住他的指尖。
她苍白的唇瓣嗫嚅几下。
余涵光低下头凑近,想听清。
——让我死。
***
林星海离开後,魏嘉诚从厨房走出来,将桌上的杯子收拾好。
他看了眼静默不语,望着窗外的余涵光,月亮照清了他俊美的面庞,听见动静转过头来:「小魏,我打算让她来这里工作。」
「谁?」
「林小姐。」
魏嘉诚瞪大眼:「疯了吧?」
他似乎微微笑了一下,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
魏嘉诚有种不妙的感觉,差点没跪地求情:「千万不要啊,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是你的店吗?」
「她需要一个工作。」
原来是起了恻隐之心,魏嘉诚静了三秒钟,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苍蝇:「你人脉那麽广,总能安排一个合适的地方吧。」
「小魏,能力所及的都应该帮忙,不是找藉口推托。」他目光沉静的望着窗外,想起那句越多钱越好:「以什麽身份给她介绍工作?那些人只会更怀疑。」
魏嘉诚想起「那些人」,被堵得哑口无言,鼓起腮帮子。
***
林星海今晚,也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的起始和终了,都伴着机械规律的喀拉声,每几下就有铃铛「叮」的一响,震得耳膜发疼。
画面一转,她站立在电视机面前,看着体育电视台的世界花式溜冰锦标赛。
冰刀划过冰面,清脆刷地一声,女选手的三周跳漂亮落地。
林星海一眼不眨的看着表演,盯得眼睛开始发酸。
女选手扬起自信的微笑,双手高举,脖子像天鹅一样修长,接着优雅的跨出下个舞步,风吹起鲜红色的裙摆,衬得她愈发美艳而夺目,彷佛是一朵盛开的玫瑰花。
程素,刚晋升至成人组的女选手,便一举夺下金牌。
和林星海年龄相仿,却已站在世界顶端,活出最耀眼的自己。
——啊!
女人歇斯底里的嘶吼声划破天际。
脑袋开始钝痛闷沉,眼前霍然被一片黑暗吞噬。机械规律的节奏,诡谲缓慢的接近,愈来愈大声。
喀拉、喀拉、喀拉⋯⋯
——叮!
林星海猛然睁开眼。
摆在床头的闹钟正响着,她伸手关上,浑身都吓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