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楚文昕分手，好几个牙科姊妹淘就嚷嚷着要约出来吃饭。
结果约来约去也没乔出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只好一切从简，一天中午时直接揪团去医院地下街吃个速食店。
口腔外科是牙科中普遍公认最忙的一科。楚文昕不出意料地迟到了，下刀走过来时午休时间都过了一半。
苏琇竟还特地从诊所跑来。最先看见她，喊了一声：「文昕来了！」
「好晚啊──」
「快坐快坐！」
除了早已离职去诊所的苏琇之外，在场的另外三位女性与楚文昕一样，都在市立医院任职。其中一个还是保存科的，叫郭子妤。
打过招呼後，楚文昕一坐下就看向郭子妤，皱眉问道：「你们科怎麽回事？约诊要排到两个月？」
郭子妤脸色有点白，有气无力地说：「你不知道我们差点灭科吗？」
楚文昕：「……什麽？」
原来是上礼拜有位病人根管治疗完成後，送了自家做的一大袋咸水鸡聊表谢意。收下後搁在保存科休息室桌上，让饿的医师路过都可以自取。
但可能常温下放得太久了，现在天气也还不到多冷，又一直大敞着没有密封──食材其实有点坏了。
隔天上班时诊间空荡荡，保存科十一位大小医师通通请假，食物中毒，上吐下泻。竟是全员中标，无一幸免。
楚文昕：「……」
所以说要灭了一科其实很容易，食物里掺点药，往人来人往的休息室桌上一放，这些饿疯了的医师才不管里面东西哪里来的、有没有毒，拿起来就嗑了，每个都一样。
郭子妤又解释道：「本来就约得很满了，加上那几天全部的病人都往後调，这才那麽久。」
苏琇还问：「所以咸水鸡好吃吗？」
郭子妤幽幽地说：「真香。」
大家笑到不行，又瞎扯几句後，终於有人忍不住谈起正题。
「话说，你跟老刘到底怎麽回事啊？」
「谁提的分手啊？」
「他是不是劈腿？我在网上好像常看到，有个护理师常发他的相片？」
「我好像也看到……」
楚文昕：「……」
吃一口三明治的功夫，楚文昕已经被各种问题淹没。
她实在不是那种找人哭诉或背後抱怨的个性，所以依然只是简短回答，说工作太忙、感情淡了云云。
大概现在是大白天的关系，没什麽感性思维，这个话题最终以吐槽居多。楚文昕自己都没说什麽，这四位女子军倒颇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架式，把刘思辰从头嫌弃到脚。
最後，郭子妤拍板说道：「不是我要说，你们真的不合适。」
这倒不是马後炮，郭子妤这些年来其实早就感慨过很多次，说不懂她和刘医师怎麽有办法相处那麽多年。
郭子妤补充了理由：「他太强势了，适合那种没什麽主见、没什麽个性的小娇妻，每天就负责煮饭和等待临幸……」
另一人也说：「哎呀那种老男人也没什麽好，现在看着帅，再过几年就准备中年发福了，妥妥一个肥宅大叔。」
「分了好分了好，再找个更帅的气死他！找个小鲜肉去他面前来个法式舌吻……」
後面真是越说越让人听不下去。
楚文昕一边喝红茶，一边咬着吸管笑。听见「小鲜肉」这个词时，周丞的脸自脑中一闪而过。
午休时间本就没多长，外加楚文昕一开始就迟到，几个人没能聊多久就准备回去上诊了。
有人问苏琇：「那你呢？不赶快回去诊所？」
「我下午休诊。」苏琇露齿一笑，又说：「诊所多自由啊，想休就休。难得回来一趟，我去各科绕一圈，探望探望大家。」
另一人笑骂：「大家忙得要命，谁想给你探望，也不怕引起公愤……」
一群人笑笑闹闹地往牙科部走去，然後一个个慢慢散了，去往各自的诊间。
※
只要是牙科出身的人，都必定学过根管治疗。
但大医院分科精细，多半还是会集中转诊给保存科。主要是因为治疗太多样，需要的小器械太多了，这样细分能有更高的效率。
像楚文昕的约诊，多是切切肿瘤或挖挖囊肿，偶尔拔个深度阻生齿，中间忽然卡了一个根管治疗，就得让助理去保存科借一车的器械过来。
但也给了周丞名正言顺来「看医生」的理由。
这是他第三次回诊了，根管治疗准备收尾。楚文昕发现他右手石膏也拆了。
他说：「刚拆的。我刚从骨科那边过来。」
「这麽快？」
「我问了医师有没有快一点回去上班的方法。」周丞小幅度地动了动右手，说：「里面还有骨板，石膏可以拆得比较快。」
主要是周丞自己不想请假太久。虽然还是不太能使力，连写字都有点儿困难，但还是能做做内勤。
楚文昕没有细问，点点头，说：「小心点吧。」
这就一句简单问候，没什麽特别意思，周丞闻言却笑咪咪地说：「楚医师在关心我吗？」
他的眉目舒展，神采开朗，如果有尾巴的话，现在应该疯狂摇摆起来了，像只大型犬一样。
楚文昕让人在诊疗椅上躺下，神情波澜不兴，说：「医师关心病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周丞这三次回诊，每次都会带杯热的给她，除此之外倒没有太过穷追猛打，最初那句「我想追你」过後，没再说什麽紧迫逼人的，对话自然轻松，最多偶尔调笑一两句，氛围颇舒适。
还挺懂得「点到为止」。
但医院的员工们都是人精，路过时看一两眼，听个一耳朵，就晓得这两人可能有那麽点火花。
所以医院最近的八卦变了，没什麽人再提楚文昕与刘思辰，谈的都是：最近有个特别帅的病人在追楚医师呢。
「你们医院外面很多违停。」
治疗到一半，周丞在间隙中聊道：「我等等可以开一排单子。」
楚文昕思绪被带偏，试着回忆自己今早将车子停在哪里。
他们医院其实有员工专用的地下停车场，但每天尖峰时刻都会塞车，楚文昕偶尔不想等时，也会随意的停在外边。
却一时想不起来，只好幽幽道：「你敢往我车上开一张试试。」
周丞望着她手中根管治疗专用的尖锐器械，吞了口口水，说：「我开玩笑的。」
见楚文昕神情透露出怀疑，周丞哭笑不得道：「我又没在值勤。」
楚文昕半信半疑，又沉思了一会儿後，终於想起自己今天有好好停在停车场，就放心了，转而问：「你们平时开单之外还做些什麽？」
周丞得张嘴做治疗，所以他们聊天的速度很慢，三五分钟才讲上一两句话。
「挺杂的，车祸、走失、打架，各种纠纷等等，有什麽做什麽。」
楚文昕对警察这一行并不了解，生活又是医院家里两点一线，所以平时也不常遇见。对她来说，这是只有在动作片上才会看见的职业，因此有点儿好奇。
「做警察是不是蛮危险的？」
「看地区，这里是市中心，事情的确比较多一点。」
接着说了近期一些比较危险的事件，例如追捕强匪或通缉犯，或路检时拒测的人故意开车冲撞警方等等。
然後楚文昕想起了新闻播报时的称谓：「你是所长？」
「唔，是啊。」
「我以为……」楚文昕停了一下，可能觉得有点失礼，所以换了个委婉点的说法：「所长听起来年纪很大。」
周丞只是笑：「好像有很多人这样以为。」
半小时的疗程在闲聊中很快度过，楚文昕按了下按钮让人坐起来，说：「好了。」
「抽完了？」周丞歪头看她：「所以我这颗牙齿……没神经了？」
这个问题听在医师耳中其实有点怪，却有很多病人都会这麽问。
「对，怎麽？」
「唔，没有，只是觉得……」
见周丞在那儿难以言喻，楚文昕边收器械边说：「觉得牙齿失去了灵魂？」
「对！」周丞露出了被理解的表情：「就是这种感觉！」
只是随口说说的楚文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