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他似黑夜星光 — 第七章:他的真心〈4〉

碍於身份,她即使意识到了也将感情深埋,但如果今日必须死在这里,哪怕这份爱是深重的罪孽,她也甘愿堕入地狱。

带上这个男人一起。

使尽全力抓紧莫托里勾着自己的手臂,张开乾涩的唇,用快要断气似的微弱声音道:「你不会……杀我的……」

莫托里若有意杀她或顾深,应该在长廊开枪那时就瞄准他们的脑袋,而非打在地面暴露行踪,後来还分散所剩无几的手下分别牵制他们,甚至大费周章地让其中一人假装被她压制,好让她放松警惕。

七弯八拐的思维总让她感觉违和,比起因为被激怒而要捉住她威胁顾深,更像是把她当做了能对等谈话的筹码。

所以她在赌,赌莫托里另有所图。

眼下情势明显倒向他们这边,一个群体的掌权人不大可能乖乖低头,同时也不会轻易把性命交出去,特意安排这一出,要的只有一个。

「你想要的,是……退路吧。」

莫托里脸色骤变。

她勾唇,挂在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无比惨淡,分明气若游丝毫无气势,却无端令人感到毛骨悚然,「我说过了,我这人就算身在地狱,也要让恶魔体会体会痛苦的滋味。」

艰难地看向斜上方,带泪的双眼因为笑而眯成半月状,看起来真的就像是夜空中散发莹白光辉的月儿,但这不合时宜的明艳笑脸,令众人皆不寒而栗。

「现在,正是时候。」

话一说完,她不顾是否有枪指着自己,费尽全身力气抬起腿,用脚後跟大力踢向莫托里的胫骨,趁着扼喉的力气减轻奋力挣脱禁锢,曲起手肘奋力往男人的脸击打。

冷空气重新灌入肺部,她一时没适应过来,鼻腔至呼吸道都疼得厉害。

莫托里按在扳机上的手指在呼痛的瞬间扣下,出膛的子弹虽勉强避开了要害,仍擦过舒妍的腹部留下灼烫的痕迹。

她「嘶」了一声,刚取回的力量还未传至双脚,踉跄踏了几步後跪坐在地。

旁边的桑国男人怒吼着要对她开枪,然而那一刻,她完全没将面目狰狞的男人放在眼里,而是转向朝她奔来的顾深,想在最後望他一眼。

狂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服装也因为几番打斗变得凌乱,但她仍觉得这个男人气质出尘,每一个动作、神情都无比迷人,像是生长高山戈壁的仙花,风吹而不屈,寡淡高洁,让人不敢伸手触碰。

死亡在即想的却是这个,她大概,是真的疯魔了。

经历风霜,踽踽独行於黑暗中,她以为她这一生都将与爱背道而驰,直到那日在车站,他穿过重重人群站在了她的面前。

四目相接的刹那,一度失去爱和温度的她,也明白了什麽叫一眼万年。

看着顾深,泪珠滚落脸颊,缓缓扬起的笑意带了些决绝和释然,一如第一次与桑国集团交易时,差点死於子弹下那般。

终於,可以结束了吧。

抛开一切,到遥远的理想之地与最亲爱的人们重逢。

她设想过无数次这一刻来临的场景,原以为会因为兴奋与恐惧而情绪难平,没想到亲临其境,内心竟是如此安稳沉静,唯独顾深的存在让她心有牵挂。

她闭上眼睛。

枪声响起,子弹重重嵌入某处,东西裂开的声音骇人惊心。

舒妍猛然睁眸,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不算陌生的怀抱里,虚护在她身侧的手握着一把枪,枪口和一边墙壁上的焦黑小孔都还冒着细小的白烟,目光前方是周显和几名组员将莫托里捆绑起来的画面,他身边的手下已经被击毙,躺倒在血泊中。

显然是顾深开枪将朝她射来的子弹打偏轨道,赶到的周显等人趁乱将人压制。

枪法精准得可怕。

「顾深,你……」

一句话没能完整说完,大掌便按上她的後脑近乎粗暴地将她压进怀中,侧脸撞在了坚硬精实的胸膛上,她的脸瞬间涨红,别说开口讲话了,就是呼吸都慢了许多。

男人的衣服遮住她半边视线,另一只眼睛可以看见盘坐在地、模样狼狈的莫托里。他不带表情地与顾深对视,张扬跋扈的气势不再,森冷却未减少一丝一毫。

「你要退路的话我可以给你,回去告诉你的手下,今後别再来招惹我们。」顾深目光冷漠,「前提是你能从常国海巡人员的手下全身而退。」

他揽着舒妍的腰将她扶起,而後依然将她紧抱,彷佛只要一松手就会消失似的。

这对舒妍而言比任何凶险的状况都要棘手,她不知所措,虽然还是有在听顾深说话,但超过一半的心神都放在思考要把手放在哪里。

与灼热的胸膛不同,顾深的声音冷若冰霜,让她不自觉地抖了抖。

说完,他便带她跟上已经退到船边的组员们,沿着绳索爬下前来接应的快艇。

岸边燃起稀疏灯火,闻枪声而来的执法人员正在检查哪些船只离港,另有几艘点着小灯的船向停在海中央的可疑货船驶去。但是当他们靠近大船时,早已不见乘载组员的快艇,船上也只剩下倒卧的异国人士和船员。

与桑国的冲突,在天色将要破晓时落下帷幕。

去医院处理手臂与腹部的伤口後,又和组员们打过招呼,舒妍才随顾深返家。

身边坐了个低气压,一路上她大气不敢出,缩着身子尽可能减弱自己的存在。

车子一熄火,她立即跳下车,但没走几步就被顾深捉住手臂带回身边,从进电梯到家门前全程都没松开。

上次如此强势还是她来生理期那次,但当时他至少有冲她发火,现在沉着脸不发一语,真让她有些害怕。

这回的顾爹没念个三天三夜,怕是不会完。

想到即将长茧的耳朵,她就脑仁发疼。

不知道顾深吃不吃卖惨这一套,她身上这伤尽管不严重,但好歹是因为工作引来的无妄之灾,此刻不让这位好搭档发挥友爱精神,更待何时?

被拉着进屋後,门缓缓阖上,没了外头的灯光,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当她准备按下玄关日光灯的电源,好好和他商量一下时,顾深却握住她伸出的手腕将她身子一转,重重压在了门板上。

眼睛还没完全适应,视野里什麽都没有,但是能敏锐感觉到近在咫尺的吐息,和相隔寸许隐隐渡到身上的男人的体温。

他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顾深?」她试探性地唤。

渐渐习惯黑暗,她终於隐约看见男人冷俊的面容,如鹰似的明亮双眸直直瞧着她,彷佛要看进灵魂深处。

她从来不是个有耐性的人,就算最开始有认错挨骂的心理准备,在顾深长时间不掩怒气与责备的注视下也变了质。

「你有什麽话就直说,当我会读心术?一直看着我做什麽。」她动了动被抓住的双手,发现无法挣脱,遂板起脸道:「还有,你叫大家来救我我很感谢,但这次的事也不能算我的错啊。」

「不算你的错?」

「喔我的老天,你总算肯说话了。」

她面无表情地说着,语气极冲,一点也不像被人箝制的那方。

「当然不是我的错。那群人抓的是我,我该是受害者啊,怎麽反而变成罪魁祸首了?」她抬起下巴,振振有词,「来,我做错了什麽你说说,我这人不背锅,但也不逃避。」

顾深又气又无奈。他才说了一句她就用数句回敬他,大有不讨个公道就跟他没完的气势。

他松开手,语调软化不少,「我没说整件事是你的错,但你确实有些地方做错了。」

舒妍转了转被弄疼的手腕,没答,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他自然拉过她的手,用双手拇指揉按她的腕处,动作轻柔小心,彷佛手里的是价值不菲的珍宝,让本来想抽手的她打消了念头。

「我说不管发生什麽事都别妄动,你为什麽下车了?」

「他们人多又有武器,你一个人没办法对付的,我先跟他们走,两人都全身而退的机率比较大。」

「那你有没有想过通讯器被发现的状况?若是那些人强行搜你身,你根本藏不住。届时我们不仅无法找到你的位置,还可能发生更糟的情况。」

舒妍知道他指的是莫托里在车上对她上下其手的事,当时她没细想,现在一想到後面可能发生的状况便觉得背脊发凉,却逞强没表现出来。

「谁知道他这麽贪心,馋我的能力还馋我的人。」她撇开头,小声道。

「还有,刚才被挟持时你为何要冒险?你应该知道周显他们在船上,再拖一点时间就有人来支援了。而且你身上明明有枪,为什麽我从没看你拿起来使用,呆呆任人宰割?」

顾深一手抚上她的脸颊,将她的脸转向自己,「你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置自己於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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