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事件的经过,我一样在《两个长发样女生的故事》中有详述过了。
但距离我的事件发生到现在,已经不知不觉八年过去了,如今女性遇到职场性骚扰的事件,大多数却依然是选择隐忍,除非已经有离职的打算,或是背後有强大的力量支持着,才会选择大刀阔斧采取司法行动——那如果不想离职、或是没有背景靠山的人呢?
这说来真是令人感到悲哀与无力。
司法的确有针对性骚扰甚至性侵害立法,公家或民间企业也都设有相关的管理办法与性平委员会,但真的遇到事情了,敢去使用的、敢去启动公司内部调查与司法调查的,又有几个人呢?
那时的我,虽然外表已是十足女生样,但个性却依然大剌剌又不修边幅,而公司里的女性都走安静贤淑路线,我曾经尝试与她们做朋友,但发现实在太难了。
年轻一点的,聚在一起就是聊美妆、聊下午茶、聊男友;年长一点的,是聊佛经、人生顿悟吃素体悟与育儿经……光是写这几个字我就头皮发麻,不禁想起我竟然曾经想不开,陪笑与她们浪费了不少宝贵的时间与精力。
所以,我几乎都跟男性同事走在一起。
也因此才给了其中一个人有机可乘的机会,趁两人独自在外出差时,对我做出牵手、搂腰、亲脸等等等的动作。
为什麽当时不严正拒绝他?为什麽不一巴掌打下去?为什麽大庭广众之下不大声求救?
这些话,那些只想我撤告的公司长官们问了不下千遍,甚至连同为女性的同事,都曾私下小心翼翼地询问我。
是啊,事後诸葛都容易多了,但当你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真的有办法做出上述这些快狠准的反应吗?
严正拒绝?我有呀。
当对方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与我十指交扣时,我有反射性地想抽手,并且反应激烈地拒绝,但对方不肯收手,还加强力道扣住,我该怎麽办?
尤其对方又是平常跟你很要好、很照顾你、会教你操作仪器、教你做实验的资深同事?
而他还跟平常一样开着玩笑,一边紧握住你的手,你会变脸大声斥责吗?
我只知道当时的我,是很慌又很疑惑的——他在做什麽?他在开玩笑吗?我该怎麽办?大声喝斥?大庭广众之下呼救?甚至大力咬他的手?
这些我在当时都做不出来,不,不只做不出来,我根本连想都没想过。
我甚至还疑惑着,我们在这样的公开场合里,他竟敢对我做出这些举动,是不是代表这些举动根本没有什麽?
是我反应过度了吗?
等到他搂了我腰、亲了我脸颊,我才开始感到极度的不适、恶心、想吐。
是的,那时的我,根本还没有想到「性骚扰」这三个字,是直到撑着回到公司,看到了当时最挺我的助理郑淇,我才知道,原来我被性骚扰了。
只是,那时的我们既单蠢又乐观,才会选择相信这个社会有公义,才会傻傻认为这个与我格格不入的公司,会帮助我讨回公道吧?
虽然在《两个长发样女生的故事》中有详述过,但我还是决定把公司的处理过程简述一次,因为在我听过的周遭人案例里,除去少部分正直的公司外,大部分公司都是选择这样解决提出问题的人,而不是去解决问题。
而我写出这样的经历,并不是要声讨我的前公司,只是想要提醒同为女性的你与我,要时刻保护自己,因为,只有你有办法守护自己、只有你有办法为自己战斗。
在我最近期听到的案例里,主角就是我朋友。
那位朋友是我周遭少数个性相当强悍的女生,但连她遇到这样的事情时,也是被折磨地身心俱疲、万念俱灰,甚至跟我当时一样,变得不再轻易相信人。
依据性骚扰防治法第二十五条规定,意图性骚扰之罪,须告诉乃论。
意即当你决定寻求警方协助时,需要正式对加害者提告,警方才会受理你的案件。
以我那时的状况,决定提告後,警方马上从外区调派一位女警帮你做笔录,并且确认加害者的长相及查询其是否有前科;隔天一早,警方就会行文到公司告知这件事,公文确切的内容我并不清楚,因为前公司并没有让我看见那纸公文。
一般来说,公司毫无预警地收到这份公文都会反应相当大,直属长官通常会第一个把你叫过去,有的口气亲切,有的会很凶狠,大意是问为什麽要报警呢?为什麽不先跟公司谈呢?之类的。
然後就是无止境的约谈——我那时的情况,是直属长官、人事室、秘书室、政风室、总务课、职业安全课、单位最高长官及副长官等等等,所有想得到的都来了,这些人好像还排好班表跟工作分配似地,有的扮黑脸有的扮白脸,一天两次找我会谈,然後每次都一定会要你详述事件发生情形,听完後,大概就是我们一定会好好处理、你辛苦了你还好吗、家里还好吗、谁谁谁太过分了公司一定会好好纠正他之类的无关紧要话语,最後就会问:「那你何时要撤告呢?」
大概就是这样的流程,一天两次,大概维持个一周,就会让刚遭遇完性骚扰、心慌慌、身後无任何靠山的你身心俱疲、随时处於崩溃的边缘。
也就是在那段期间,P才提出了跟我同居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