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燕喜欢咖啡厅的气氛，总说在咖啡厅的灵感会比较好，特别中意现在这间「雨声」。雨声位在学校返家路程中的小巷，一栋旧式公寓的二楼，十分安静。店面不大，除了五、六张木桌、沙发区，柜台还有个小吧台可以坐。墙面是水泥墙纹路的灰色壁纸，店内放了许多乾燥花和盆栽，搭配暖黄灯光非常舒适，舒适到令白辰频频打瞌睡。
萤光笔在讲义上多点了几笔瞌睡的痕迹，白辰坐起身子打了个哈欠，望望四周读书、工作的人，他悠哉的阖上书本。
「我不读啦。」白辰拿起菜单问雨燕，「我想再点份松饼，你有要吃什麽吗？」
雨燕对白辰翻了个白眼，接过菜单。「我要冰淇淋红茶，你的松饼分给我吃一点。」
白辰应声，没有拒绝对方。
「松饼你点巧克力酱的，不要加蜂蜜！」
「……」白辰无奈地到柜台点餐。雨燕有时就会像赌气的小孩子一样向他提出一些奇怪要求，或是霸占他的东西。
但这点小事无伤大雅，这是两人都知道的事。
说起雨燕，他是白辰幼儿园就认识的青梅竹马，虽然两人的家有些距离，但因为彼此的父母是好朋友，两个孩子自然而然也常腻在一起。雨燕的双亲都是医生，身上散发一股优雅的气质，不过在白辰眼里那都只是为了家中规范而披上的假象，在他面前的雨燕才更接近他原本的样子。
店内的音乐停了半分，再次奏起时是熟悉的歌，白辰走回座位和雨燕说道：「是我喜欢的乐团耶！」
「喔我知道，Sunrise&Rain吧？」
「对对，他们的作曲真是绝了。」白辰有一个追了很多年的乐团，一谈到他们他就会格外兴奋。「上周他们才发售新专辑，希望我的专辑赶快来。对了，这次的歌你有打算练吗？」
雨燕本身长相资质就不差，除了在校成绩不错以外，也拥有一手好文笔跟音乐才华。
「有啊，我已经练完了。」
「那麽快？你哪来那麽多时间啊！下周还段考……」
「呵呵，我厉害吧。」
雨燕双眼仍直盯着电脑，手指快速的在键盘上敲打，即使白辰和他搭话也未减速，毕竟两小时後就是缴交期限了。
决定参加这个比赛大概是三天前的事。本来因为下周就要段考雨燕并没有打算参加，但当看到评审有他崇拜的老师时，他二话不说就决定参加了。於是在截稿日的这天，他还在拼命挤出尾段和修稿。
对他来说，一旦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就要尽力去做好，无论是比赛还是以後的出路，即使有多困难或仓促，他不想让自己後悔。
包含那件他最近下定决心的事。
「那等你结束我要去你家听你弹琴！」
「喔好……等等什麽？」雨燕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白辰说什麽就随口答应了对方。
「我说，我想去你家听你弹钢琴。」白辰早已习惯雨燕的这个习性，故意在对方不太理他的时候让对方顺口答应。「你答应我了，等等就去你家吧！」
「可是我……」
「剩不到两小时就截稿罗。还要跟我争？」
「……你给我记住。」
雨燕其实没有不愿意，只弹给白辰一个人听在某种奇怪的情感上他有点小不甘心，但另一方面他很愿意将自己写的曲子分享给白辰听，白辰懂得欣赏也懂得理解，更重要的是白辰最懂他了，他不需要跟对方多解释什麽。
这份友谊两人有多珍惜就有多紧实。
接下来两小时，白辰识相的不再吵雨燕，偶尔挖一块沾满巧克力酱的松饼送进雨燕嘴里。他拿出手机滑滑Instagram，可能因为正值段考前，今天没什麽朋友的新动态。唯一显使绿色圆框的「那个人」，上传一则说着「天气好差要下雨的感觉」的无聊限时，配上一个由下往上拍的自拍角度。
那个人的名字是林诚。说起他白辰多少还是有点讶异，他以为身旁这个人的目光不曾迷惘多少，现在却总流露出游移不定的愁容。对方似乎在心中放弃了什麽，在天还晴的放学时刻告诉了他那件事。
这件事仍说来话长。
白辰回覆林诚一个同样丑的照片。
林诚很快就已读，隔了半分钟後回覆白辰。「辰辰午安。又在咖啡厅？」
「对啊，陪雨燕写文章。不要叫我辰辰。」
「那为什麽小燕就可以这样叫你？」
「就……习惯，而且他也很久没这样叫我了。」
「你们两个都不让我叫小名真是讨厌，哼。」
林诚传了张哭得凄惨的猫猫贴图，随即说道。「你们没带伞的话要赶快回家喔，等等下大雨就好笑了。」
「好好好，等雨燕结束我会赶快送他回家的。」他挑眉，雨燕不让林诚叫他小燕的事总觉得有些矛盾，但知晓原因的他也就不了了之。
「你真的是保姆呢……我到家了呦。」林诚又传了张自拍照给白辰，这次是正常的角度，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在脸颊边比了个爱心，细长又深邃的双眸成弯月状，连白辰也认为非常好看。
他们长得很相像，头发的样式、痣的位置、笑起来的角度都差不多，只差在白辰的眼睛没有那麽抚媚。白辰自认比不过林诚的那股优雅气质，也不意外雨燕会对对方「产生兴趣」。
「不用传给我这种照片！」
白辰收起手机，转头瞧瞧雨燕电脑里的文件。
正上方档案名称的地方写着「深刻」，看来是这次比赛规定的题目。把雨燕停留的那一页看完後，他边想着雨燕的文笔真好啊，边不自觉地随着键盘看到那细长白皙的双手，再从双手望到肩膀、脸庞、最後停留在雨燕的眼睛。从小他就很喜欢这样呆呆盯着雨燕，他觉得雨燕长得很美，特别是那双又大又圆又会放电的眼睛，有时候就连他都会被雨燕偶尔不经意的一瞥电到。
「简直就是电视上那些韩国偶像嘛，早知道就推你去参加前阵子的选秀了。」白辰咕哝着。
雨燕无奈地任由白辰观察他的长相还一个人喃喃自语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他瞥了白辰一眼，突然开口。
「你真的不写文了吗？明明你认真写起来的东西比我程度还……」
「该说是不想写还是没资格呢？雨燕你很清楚的话就不用再问我了。」白辰打断雨燕的话，一反平常的烦躁语气让雨燕有些吓着，尴尬的结束这个话题。
他知道，以白辰的感情，如果在心中划上难以癒合的伤口後，要再为谁敞开心房已经不是轻易可以做到的事了。写文章不能带给他平缓，只会让心中的伤口不断流血。
但每当雨燕回忆起曾经他们一起为了什麽比赛、刻骨铭心的情感而执笔的过往，总让他心头一紧，一股酸涩油然而生。
「我结束了。」雨燕按下提交键後，关上电脑开始收拾东西。「我们可能要快一点，听说傍晚会下大雨。」
白辰也背起早已收拾好的书包，想起早先说过一样的话的那个人，白辰下意识的问：「林诚说的？」
「咦？不是，是我爸。」雨燕愣愣的回答。
「……随口问问，因为刚刚他才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喔……」
白辰也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会主动说出林诚的名字，平常他很少和雨燕谈起其他人的事。
不知不觉那件事、那个人已充斥他的脑海。
白辰叹了口气，和雨燕走出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