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又在上海周遭断断续续地进行小型轰炸,人民已经习惯在战乱中求生存,加上政商因素不少有力人士居住在上海,有了这层关系大家倒是不怎麽在意,城市中心依旧繁华运作着,日子也过得稀松平常。
不过大部分学校又停课了。抽空到学校拿个人物品,常德伦出了大门,将手中厚厚一叠书牢牢地绑在後座,授课老师恰好经过,一眼就看出他的意图。「休学了?」
「是,谢谢老师平日的指导。」常德伦微微欠身,低首向师者致意。
战争乱世道,不少青年学生因政治因经济或因任何因素放弃课业的大有人在,不过在他们身後的大学名声响亮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校,历来出了不少名人学士,反而少有人主动休学。但知道他的背景,师者对这个决定不意外。「准备回英国继续读本科吗?」
「理想是这样,我已经把资料寄过去,就等那边的学校回覆。」父亲说已跟周伯父跟麦伯父谈好,各自先将该办理的事妥善处理,到英国的机票已经透过关系联系中了,等时间到了就一起离开。
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想再看见易枫,也不想面对小铃,他知道她平安归来就够了,但要他出席他们的婚宴对他来说根本做不到。
他的内心还在纠结,纠结要不要向小铃坦白这件事。
月瑾谈吐举止顺从温柔,虽与他们同进同出,但因家世背景差距,心中一直存有自卑感,她不说他也看得出来,加上个性传统保守,有可能因不再是洁白之身,心中又认定自己是被抛弃之人,她甚至会就此自我封闭,陷入自己心中设下的情绪障碍走不出来。
已经心死离开的月瑾可能不会再回来,就算他这时阻止了婚礼,易枫跟她也不见得会有结果。
师者拍拍他的肩。「好好读,你以後一定是了不起的救命医生。」
跟老师道别,常德伦骑着脚踏车来到上次的中药舖子,从後座抽出一本旧书。「老板,来还你书了。」这书是他几个月前老板借的,听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中医智慧宝典,传家之宝借给他看已经够慷慨了,不能不还。
「哎!放着吧,我忙着配药呢!」今天舖子里不少人,不管是拿药材还是换敷药的人都是,他跟里头的师傅还真忙不过来。「对了,你帮我送药给庄小姐好吗?」
庄喜喜?「为什麽要送药,她不自己来吗?她又受伤了吗?」他没预料老板的一句话竟会引出他的众多疑惑猜测,其中包含的是更多的担忧。
「没事,她说她上班忙,没空过来这里拿药,请我们按时把药送到她家门口搁着就好。」庄小姐骨折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剩内需要药再多吃几天药调养,虽说尚未痊癒,但老板认同赚钱第一理论,没阻止她上工,依照她说的按时送药去。「你骑脚踏车很快的,药放着就可以走了。」
沉默半晌,药行老板都觉得他要拒绝了,才听见他说:「药给我吧,跟我说地址。」
常德伦依照指示来到了一个小区,这里房子也是洋式风格,不过没庭园花苑盖得并不大,房屋之间也隔得很近,中间只留下一人宽的距离,小区就挨着大路边,周遭热闹商店林立,他的目的地位在後面一排,环境清幽不少。
停下脚踏车,正要把药包挂在门把上,不料门没关紧,轻轻一碰就滑开,边上挂了颗小铜铃,清脆地响了两声。
「小姑娘你送药来啦,放着吧,多谢你了!」清脆女声传了出来,鞋跟在木头地板上敲得咯咯作响,走过来又走过去听似繁忙。
常德伦没打算打扰,药放在走廊小桌上就要走,正要离去的脚步却被临时的呼唤声绊住。「小姑娘帮我个忙好吗?」
听见身後的脚步声,庄喜喜走到房门口转过身子背对,身上的洋装只穿了一半,剩下一半只差绑上後背的细绳,她高举右手在後颈捏着两边领子,阻止洋装滑下。「你帮我绑上後面的绳子好吗?」
後背黑绳从腰间一路交叉往上,最後需在脖子後打个结才算着装完毕,现在两条黑绳扯得松松的尚未收拢,一片雪白美背映入常德伦眼帘。
「我的左手还举不太起来呢,只好麻烦你。」好半晌没声音,喜喜回头。「很简单的,一段段往上收紧就好──」倏忽住口,她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人,慌乱步伐退了几步,差点拐了脚。「怎麽是你!」
「我来送药。」
「小姑娘呢?」
「药舖人多,正走不开身。」
双手在胸前压着洋装,她脸色羞红无比困窘。「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哪知他竟恍若未闻,朝自己迎面走来,伸手就剥开左肩的布料。「你做什麽!」
锁骨下还是一片青紫,没往下继续查看,她的手在胸上压得死紧,他也没兴趣,光想就知道靠近心胸处的严重性。「你内伤还严重着,应该专心休养。」
「我的身体我清楚,我只是到百乐门露个脸,安抚几个老客人罢了。」拿起衣帽杆上的大衣,她迅速穿上在腰上紧紧系了个结。
「小铃已经回来了。」以为她上班是为了探听小铃的消息,他捎上最新讯息。
喜喜听了心中一松,这是她上班的次要目的,主要目的还是领班受不住客人压力,请她露个面陪笑。老客人其实都熟,她出面只是缓个气氛,大家知道她有伤也没其他要求,反倒是自己过意不去,自愿喝了几杯。
「我上班是为了讨生活。」
「抽菸喝酒就不行。」
他的回答激怒了她,他自以为是谁,凭什麽对她下命令!「我要上班赚钱,不抽菸不喝酒去那里当死人啊!」她气呼呼在镜台前坐下,拿着不同发钗在已梳好的发上比对着。「你可以走了。」她再一次逐客。
「我是为你好,身体是你的,自己看管着,别真落了病根事後才後悔。」还有,她看起来瘦了不少,这也跟心肺功能受损有关联。
略带指责的语气令喜喜听了更不是滋味,将金叶发钗固定了在头上,她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背对着他打开衣橱重新挑选衣服。「我这些年来抽菸喝酒熬夜,身体早已经种了不少破根子,差不了这一次,你说的对,身体是我自个儿的,所以我爱怎麽做就怎麽做,用不着别人碎嘴。」
不管常德伦是不是还在,她脱下身上大衣跟洋装,因为方才的洋装後露背设计,她并没穿上衬衣,这下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亵裤。拿出一件开在前襟的旗袍套上,她动作自然流畅毫不扭捏,待着装完毕转头,他已经消失在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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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喜够呛,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