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明年今日 — 三十

「阿烨,为什麽留龚承棠一条命?」他是被龚老爷寻回龚家的,回到家後却傻了,他鲜少说话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只对花草树木植栽感兴趣。

龚老爷找了不少医生来看,都说这孩子心神不正常了,在外五年期间是多长的日子,尤其正是需要父母关怀陪伴的年龄,就算没受外伤心灵也是委屈了,这孩子呀只能好好守着,不要往更坏方面发展就是好事了。

所以,家中大小事他没权也没心,苟且偷生了十年时间。

直至今日。

这鱼烧得好!龚承烨往阿兄碗里挟了一大块。「对我跟我母亲有敌意的是那毒妇,他并没对我们母子俩赶尽杀绝。」

毒妇贪生怕死每日都要喝上一碗养生汤药,说是强身固气,总管见他天天没事往外跑在街上闲晃,便吩咐了他顺道到中药行拿药包回来。

一开始下人们在测试他是否真傻了还是另有心思,拿了药包转手就让人送回药行监定,往来好几次药行老板都肯定药包没被动过手脚才放心。

毒妇喝了五年时间,不知从什时候开始身体竟开始冒黑斑,健康也每况愈下,一下这里疼一下那边痛,一下全身起了疹子一下又长了脓疮,简直生不如死。

这中间不是没又怀疑到他头上,但药材依旧没问题,也是由她贴身仆人全程煎煮,甚至连水井里的水都查过了一切正常,於是她又宣称有人要加害於她,她要报官去。

龚老爷快被她的被害妄想症折磨死,命人把她关在了顶楼房间不准出来。

他数了数,挑了个好日子,决定亲自登门探望。

「大夫人身体好些了吗?」

正在用餐的妇人一颤,筷子都给摔了。

龚承烨步步迈进弯腰为她捡起,却没还给她的打算,自己拿着筷子拨弄桌上仆人送来的饭菜。

「伙食不错,大夫人就算被囚,吃得还是比当初我们母子俩好太多了。」他冲着她笑,眼里没有一丝笑意。

大手一挥,饭菜全翻倒在地,被踩在鞋底下。

「你来做什麽?」她站在桌子另一角,眼神戒备,早知道不能相信这崽子。瞧,他来报仇了!

「哼!你以为我来看你?我是来看我辛苦五年来的成果,长得怎麽样了?」他作势打量,由神情看来可知满意至极。

「看这脸上身上全长满黑斑的鬼样子,以後不能称你做毒妇了,应该叫妖妇才对,不不不──恐怕你没有以後了。」

「是你下的毒,果然是你在搞鬼!」

「当然是我,这世上不会有比我更想送你上黄泉路的人了。」她查了药查了水,绝对没想到是煎药的药壶里被动了手脚。

厨房後院有块地,他在那种了些花草,天天耗上个把小时在那挖土浇水照料,真种出了一片花草天地,不过他的目的却是堆在墙边的小药壶,壶内已经养出了一道深深药垢,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她专用的壶。

他每天都往药壶里擦上一层毒剂,一天一点,亲自看着那毒随着高温溶在了汤药里,看妖妇一天比一天痛苦,一天比一天更接近地狱,他就无比畅快。

见她想跑,龚承烨一个迈步扯住她後脑白发,手劲之大令她只能抬头仰视,那恶寒阴险模样有如阴间使者。

「我跟我母亲做了什麽事让你如此厌恶?你甚至对一个只有四岁的小孩痛下杀手!」母亲殷殷告诫,他们低调卑微地过生活,是她把他逼到这个地步,一切都是她自找。

他拽着她拖到了窗口,後腰抵着窗框上半身几乎悬在空中,吓得她不敢动弹。

「我承认那时候我鬼迷心窍,怕老爷把家产都给了你所以一心想要除掉你,可是……可是都过去了,你现在不是好端端地活着吗,你母亲也还健在。」

「我母亲健在是因为她长年足不出户虔心礼佛,对你不构成威胁所以你没杀了她,你该庆幸你没对我母亲出手,不然龚承棠会跟着一起陪葬!」

隔着手帕拿出一小罐玻璃药瓶,单手推开瓶塞,里头是透明无色液体,以身体压制,他捏着她双颊逼她张嘴,将液体全灌了进去。

「这是什麽……你给我喝了什麽!」总算松手,她沿着墙边跌坐在地。

再将空药瓶妥善包回帕中收进口袋,他再拿出另一条方巾优雅拭手。

「绝对不是好东西,明天我等着收屍。」

当晚龚家就出了人命,大夫人因久病厌世悬梁自尽,在外地交涉生意的龚家父子漏夜回家张罗丧事。

「况且留他在当作警惕,家里的老仆人才会有所顾忌。」

龚承棠是标准被惯坏的公子哥,对外作奸犯科对内倒是不怎麽上心,见他是个傻子并没多为难,母亲过世没怀疑他更是从不对他防备,几年下来相安无事。

「未来的事难料,总之一切谨慎便是。」阿烨精於算计,做事也有分寸,于近陵其实不为他担心。

龚承烨放下筷子,再为两人倒酒。「阿兄也别忘,未来任何事有我一起分担,遇到困难别一个人扛着。」

于近陵从没说,但依他目前跟日本人接触频繁迹象来看,他知道往後局势将要起天大变化,他希望为他分忧,尽管他习惯一人独揽。

幸好,他开始掌权,已经不再是任人看轻的傻子,在工商会上有说话权力,渐渐地他会用自己的方法渗入各组织,绝不让他孤身走险。

「分担什麽,我好得很,与其担心没有的事不如担心自己。」

「我?」关爱眼神在他看来却感到不安,龚承烨垂目咬着鸡腿,刻意不与他对上目光。

「我没记错的话你快满二十了,既然接了龚家家业,下一步就是成家了,没有对象吗?」咬了口他挟的鱼,于近陵放到一旁,挑些素菜吃。

「平时我尽弄些植栽,对於花草我是颇熟,女人还真的不熟,阿兄在担心我的婚事?」

「只是提醒,时候到了令堂自会催促。」如果没有对象参考的话,他这边倒是有几个不错的人选可以介绍,这几个女孩子家他不认识也没见过,但至少跟她们父亲或是兄长接触过,大略可推知其人品家教。

德性这关他大概挑选,容貌和个性上的相处就得让他来了。

阿烨外表身材别说在上海,放在洋人堆里都是最闪亮的一颗星,他曾经还担心人面兽心的龚承棠哪天喝了酒管不住下半身,会连他都不放过。

「那阿兄呢?」龚承烨冷不防冒出这句。

为了躲避婚事竟把话题转到他头上了?于近陵不疾不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不会被催婚。」

就是孑然一身的孤寂才令他不忍。龚承烨笑眯眯:「我在催呀,阿兄没对象吗?」

于近陵默不作响,好一会才松口。「对象是有,婚事嘛……应该快了。」

「喀嗒」一声筷子率甩落桌面,敲到碗边又掉在地上,他甫抬头随即被搂住後颈,楠木香扑鼻而来。

「我太高兴了,真的!太好了!」他激动到眼眶瞬红,赶紧将控制不住的泪水揉进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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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很会描述男人间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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