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谭雅意识到的时候,时间已经超过三点了。
紧盯着萤幕数个小时的眼睛有些酸痛,谭雅停止循环播放中的凯尔特音乐集,起身伸展僵硬的身体。
空腹感随即袭来。
谭雅一边回想自己最後一次吃饭是在中午还是晚上,一边走到附设着厨房的走廊,弯腰蹲在小冰箱前面想要做个简单的炒豆芽菜或三明治填填肚子。尽管如此,打开冰箱的时候里面却空空如也。
浅蓝色的光线在半透明的隔板之间折射,闪得有些心慌。
谭雅迅速关起冰箱门,转身面向流理台的位置,迅速扫视。
放在瓦斯炉上面的雪平锅、刀具组、调味料的瓶瓶罐罐、挂着马克杯的木架、小砧板。
找不到食材的谭雅只好聊胜於无地拿起在特价时大量购买的红茶包和白色马克杯,缓缓走到热水瓶前面。
凝视着水变成赭红色的瞬间总能够放松情绪。
热气袅袅飘散。
谭雅的本名当然不会是谭雅。
这是她的笔名。
大学毕业的时候以「谭雅W」的笔名在一个颇具盛名的推理小说比赛当中出道,正式成为小说家,现在想来也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其後,谭雅的作家生涯虽然无法称为一帆风顺,却也陆陆续续出了十几本书,累积一群死忠的读者们,参加过签书会、演讲等大大小小的活动。
话虽如此,几乎没有朋友的她平时只会接触编辑、便利商店的店员、超商店员以及面包店的店员,其中又只有编辑会称呼自己为「谭雅老师」,偶尔甚至会真的忘记自己的本名到底是什麽。
等待茶包冲泡的时间,谭雅将视线放到走廊与客厅的转角处。
躺在碗橱某个沙拉木碗的杂杂蜷曲成一团,睡得正熟。
胡须缓缓抖动。
牠有着褐灰色交杂的毛皮,乍看之下完全和「可爱」这个词汇搭不上边。记得以前曾经心血来潮查过,那是一种叫作田园猫的品种。
虽然谭雅从小时候就一直想要养猫,却迟迟没有付诸行动。打从高中时候一个人搬出来赁屋居住,大学毕业,搬家到了现在这间一房一厅一卫的公寓,期间有许多次养猫的时机,最後却总是不了了之。
直到某天傍晚在开会的龟宅途中,谭雅在公寓附近的电线杆发现了还是小猫、奄奄一息的杂杂。
杂毛一看到谭雅就跑,但是两步之後就摇摇晃晃地倒下,全身颤抖。
谭雅没有多作思考,抱起杂杂前往最靠近动物医院,接着牠就成为这间公寓的住户之一。
原本担心养猫之後,书架的藏书会被分解成为破破烂烂的碎纸,谭雅还在思考是否要用存款将每一格的书架都加装玻璃拉门,不过杂杂倒是相当温顺,平时几乎都窝在某一个角落。除了沙发、衣服都沾上猫毛,墙壁某些特定部分会出现刮痕之外,生活环境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个时候,杂杂翻了个身,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谭雅用手指顺着牠的毛,指尖滑过头顶、颈侧和前脚的骨头。
深夜时刻相当宁静。
谭雅认为这个或许是一天当中最安静的时刻。
端着马克杯的谭雅走到窗户旁边,凝视着由无数灯光构筑而成的都市夜景。
将视线往上放,浓淡不一的夜空当中可以看见被云层遮住的月亮。
紧接着,谭雅忽然注意到放在书桌的手机闪烁着未读讯息的绿光。
一瞬间以为是某位编辑发来的讯息,谭雅立刻抢过手机,不过点亮萤幕才发现发讯人是母亲,顿时松了一口气。
单手握着手机,谭雅思考片刻还是决定不点开讯息。
反正不外乎是在日常闲聊的问候当中夹带着关於有没有对象了、有没有考虑何时要结婚、何时要换一个更稳定的工作的大量疑问。
至於更之後的问题,虽然偶尔在夜深梦回之际有隐隐约约地想过,那结果却也和梦境差不多,细节总是模糊不清。
虽然自己的稿费并不多,养活一个人和一只猫还是不成问题。
「好啦,趁着天亮之前再多打个一章吧。」
谭雅扳折着手指关节,再次坐回笔电前面,打开尚未完成的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