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宜家宜室 — 番外 初戀 (五)

虽然小猫儿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去多问这些琐事,但我看的出来这件事已经在她心里留下怀疑,

照她这般聪明的脑袋,我又能瞒她到几时而不被发现?那她知道真相後还会原谅的选择留下吗?

我没有把握可以挽留住知道真相後的她,所以我开始感到烦躁,看着那些总在身边闲晃的杂碎,

我就有种想把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弄走、弄得远远的,让她永远都见不到这些人的冲动,

但我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与其将他们送走,还不如把他们限制在眼皮下监控着,

而正当我焦虑的思考该怎麽完美的瞒住小猫儿真相的同时,却发现她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那般异常沉默又或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消失了,反而突然的又回复到未见我砸毁包厢前的状态,

我好奇地想知道这转变的原因,但一听见她提起方靖,又顾左右而言他的转移问题、聊起别件事时,

我心里那因好奇而激起的火花突然就熄灭了,继而涌起的是一股嫉妒跟不悦。

方靖,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把悬挂在我们之间的利刃,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我与她之间这扭曲的关系,

以及绝对不能被提起的那个赌约,从一开始到现在,彷佛随时都会落下无情的斩断我与她的纠缠。

我不只一次跟小猫儿要求,要她离方靖远一点,最好是永远都不再联络见面、也不要再有交集,

但是她却意外的坚持要与他继续当朋友,连带那该死的学生会也没有打算退出,

不管我怎样生气,她还是不听话的要跟他厮混在一起,每次都说因为学生会所以必须要见到面,

她以为我不知道吗?她就是因为方靖才加入学生会的,校内当时都传言她追方靖都追到社团去了,

如此的不避嫌,要说她真没跟方靖有些什麽见不得人的感情,谁会相信?

就算她是我用手段得到的,但我也不容许一个让我厌恶的人企图想来指染我的东西。

就在又一次为了她跟方靖的事情争吵时,她终於松口说愿意卸下公关的职务,离开学生会,

我闻言很是满意,果然小猫儿还是最听我的话,虽然一开始有些反抗,但是现在还是服从了,

而正当我还沉浸在小猫儿如此乖巧的喜悦之中时,她却突然问我毕业以後想做什麽,

一时之间,看着她望向我的那双明亮期待的眼眸,我却无从回答,因为我从未想过,

没有想过未来该如何走,只知道我既不想依照爸妈计画地成为一个全能精明的总裁,

也不想委身在任何一间公司里当个领死薪水的上班族,更不想累死累活的创建一间自己的公司,

但这都不是我无法回答的真正理由,我知道她一直积极的想参与我的现在甚至是未来,

可我根本没想过要跟她永远在一起,因为她就像是一个意外,突然地来到我的身边,

却迟早会从我的身边离开,现在我是特别稀罕她,但是未来的事又有谁知道呢?

谁又能真正的陪谁到永远而不感到腻烦?只守着一个人,我摸着自己的良心,还真做不到。

所以我沉默了,但面对我的逃避,她虽然有些失望但也很快就振作起来的鼓励我几句,

我看着她强撑起来的笑容,第一次觉得这样的她,傻地让人心疼,要是在一起的人不是我,

那她肯定会比现在更快乐吧,不会失望也不用委屈自己妥协,能幸福的跟随那个人一辈子,

可是她已经遇见我了,而事到如今我也不可能会放手,所以,就算是下地狱,她也要跟我一起。

又优闲地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而当我正期待着小猫儿赶紧交接完职务、离开学生会的同时,

却毫无预兆的突然发生一件让我糟心到不行的事──远在美国的爸妈他们正打算协议离婚。

接到远洋电话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还在作梦,但是听着耳边传来母亲冷淡的声音,

还是将我拉回了现实,这麽多年,他们"相敬如冰"这麽十几年的时间,最後还是选择离婚收场,

可笑的是,身为他们唯一的孩子,我却是最後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人,办理离婚的程序步入尾声,

才彷佛想起还有我这个没有什麽存在感的儿子,基於义务性的告知一下,至於解释,没有必要的。

挂掉电话後,我发泄似的将书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扫落到地上,看着那些飘落四散的公司文件,

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一手摀上了脸,另一手狠狠的捶了几下地板,感受着手上传来的疼痛,

我心里除了满溢的愤恨,还包含了无尽的凄凉悲哀,我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也早就对他们不抱任何一丝的期待,可是我是会忍不住的想,为什麽他们就是不能多考虑一下我?

明明彼此不相爱,却还是为了事业跟肚子里的我选择政治联姻,可真的生下了我,

却又从小对我不闻不问,让我在这样冷漠的家庭里,饱受冷眼跟孤单的慢慢成长,

我的病痛与喜乐都不能引起他们丝毫的注意,只有在我拿到顶尖的成绩以及表现时,

他们才会勉强的施舍一点目光给我,可那像是看待一件有价物品的眼神却让我一次次的感到心寒,

所以我开始想用别的方式吸引他们的关注,不论是叛逆的让自己的成绩下降到惨不忍睹的名次,

还是放纵自己跟朋友沉溺在五光十色的娱乐场所也好,我就是想告诉他俩──

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追在他们後面,眼巴巴的渴望他们给我一点关爱的孩子了。

既然他们给不了我想要的,那我就从别的地方、别的人身上找,多的是有人陪我,

与其待在那冰冷空洞的豪宅中等待着迟迟不肯回来的人,还不如混在人群之中寻找乐子,

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也一直以这样的方式浪荡的生活着,可是到了此刻,

我才深刻地明白,无论过了多久,经历了多少,我的内心依旧是渴望着他们的关爱,

但是现在他们告诉我,他们要离婚了,一个本来就摇摇欲坠、几乎要摔落碎裂的家,霎那间,

真的要摔得支离破碎,没有爸妈的疼爱就算了,连最後一点存有依恋的家也即将没有了,

从此以後,即使回到家里,也再也等不到任何一个人会回来,他们会各自搬出去,

也许会住在他们自己的房产里,也或许会再与其他的人另组成一个家继续生活着,

但我却被毫不犹豫的被抛弃了,拿着那些他们施舍过继来的庞大资产,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可从头到尾都没有询问过我的意见,这样对我公平吗?难道我就是只用钱就能打发的存在是吗?

我从没有像此刻这麽怨恨过他们的冷漠无情,甚至是憎恨他们的视若无睹、铁石心肠。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时,我才迟钝的回过神来,

缓慢的站起身,又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开门,而等门一打开的霎那,我忽然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难过,你还有我,我会在你身边」

闻言,我迟缓地运转着放空太久的脑袋,等再次回过神时,我却早已紧紧的回抱着她柔软的身体,

小猫儿,我的小猫儿,纵使我即将成为双亲离异後的孤儿,可是至少我现在还拥有怀里的她,

只有她会真心疼惜长期被父母漠视、厌弃的我,也只有她会愿意包容这样自卑又狼狈不堪的我,

所以这次我绝对不会放手,哪怕是要付出什麽代价、使用什麽手段,我都要将她绑在我的身边,

既然她想要我的真心、我的爱情,那就把自己献给我作为交换吧,从此永远都别想逃开我。

之後的几周,我陆续的帮忙处理爸妈他们彼此财产划分与过继的相关事项,每一天看着那些文件,

我心里就越是压抑,因为我知道,等这些棘手的财产问题都处理好後,他们就会去正式办理离婚,

可我就像是一个正在断头台上等待着行刑的死囚一样,害怕结果到来,却又在煎熬中期待解脱,

而这样的情绪却间接地影响了我对小猫儿的态度,看着她关心的神情我就不由自主地感到烦躁,

竟开始觉得她根本就不是因为爱我,而是因为可怜同情我才会选择在此刻陪伴我,一旦这样想,

连带她关心的表现跟言语都显得虚伪了几分,以至於我开始无法控制地对她冷言冷语了起来,

还三番两次的将她辛苦煮好的菜一声不响地倒进厨余桶里,甚至当着她的面摔碎她用心挑选的碗盘,

但看着她强忍难过却还是靠过来安抚我的举动,我竟然能在这样扭曲恶劣的行为中享受被爱的感觉,

每次只要想到这,我非常厌恶自己,以及更加憎恨爸妈,我不想这样伤害一个真心爱我的人,

可是被双亲抛弃而产生的焦虑却驱使着我,无法控制的用这种偏激的方法验证自己是被爱着的,

我也想过让小猫儿暂时离开我一阵子,但是我骨子里的占有欲与偏执却又不容许她离开我太久,

所以我只能与她保持距离的单方面冷战着,只要不跟她太常接触又或是有太过亲密的举动,

这样反社会人格的行为就不会再出现,她也不会再因为我不受控的恶意言行而受到伤害。

而这样的尝试确实有达到改善的成效後,我便不再与她冷战下去,但也尽量与她保持适度的距离,

其实我也看得出来,小猫儿对我这样突然疏远的态度已经感到恐慌,可这都是暂时的,

只要解决掉爸妈那些烂摊子,等他们真正离婚以後,我们一定就会恢复到之前一样的相处模式,

到时候我会好好疼爱小猫儿,让她知道我没有变心,她什麽都不需要知道,只要静静的等待就好。

但没想到就因为这阵子我不佳的状态,而导致失手让那些伺机想要挑拨离间的杂碎钻了漏洞,

那一天,一夥人突然临时约我跟小猫儿到华琴会馆,说要趁着在期末以前一起放轻松、唱唱歌,

可後来他们一听到小猫儿不去、剩我一个参加,等我一进包厢坐下就迫不及待的塞了个女人过来,

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雏,她那一脸茫然恐惧的神情再搭上她身上那套与她风格极为不适合的衣服,

简直让人倒胃口,但是这样的人出来陪酒,肯定八九不离十是因为家里问题,我也不想刁难她,

既然她必须坐在我腿上喝完一轮的酒,那就乾脆随便她好了,也当是给罗三他们一个面子,

反正等她离开包厢後,大不了给她一笔钱,再叫她的领班让她别来上班了,省的真被推入火坑。

以前我遇到这样一看就不是自愿堕落烟花的人,我连管都懒得管,天下可怜人这麽多,

如果每个都救哪还救的过来,但是家里那个小笨猫儿总是说要做好事积善,只好依她说的做了。

可就是因为这该死的行善布施,把我整个恋情跟对象都赔出去了,惹了一身腥还讨不到什麽好的。

等那个女人好不容易磨磨蹭蹭的喝完酒、走出包厢去取酒後,罗三他们却又突然聊起赌约的事,

我也不疑有他,反正平常我警告他们不准乱说,他们就也只会在像现在这样的私会上才拿起来谈几句,

听着他们一贯贬低方靖以用来讨好奉承我的话,我不以为意的笑着,随便的敷衍应和他们几句後,

我开始觉得坐在这里听他们在说小猫儿跟方靖的绯闻,简直是在浪费生命,还不如回家等她散会,

就在他们终於说完,我也待得很不耐烦、准备起身先行离开的同时,那门口响起的问话声,

顿时把我错愕的吓愣在原地,我当时瞬间闪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完了,她知道以後一定会恨我」。

妈的,我这回可算是阴沟里翻船了,千算万算都没猜到,罗三他们这群渣滓竟然胆子大到,

把歪脑筋动到小猫儿身上,连人都敢给我叫来了,还算准正在讲这些秘密的时候让她来听,

当下我真恨不得抄起椅子,往他们脑壳拍下去让他们脑袋都清醒一点,不要命了连我都敢背叛!

但是又再听到她略带讥讽的笑声跟她讲的那些话後,我脑中唯一仅存的一件事,就是冲出去留下她,

一但她从这个地方走了,一切就真的都凉了,只有我知道她的性子到底有多固执,也有多果断,

她爱一个人能做到毫无保留的牺牲奉献,但她真正讨厌一个人也会毫不留情的将他从生活中删除,

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会用那种嫌恶冷漠的眼神看我,甚至是打算从此以後与我断绝关系的不相来往,

我就坐立难安的异常烦躁,心里慌的厉害,在简直无法忍受这种几乎让我感到窒息的强烈预感後,

我终於忍不住的起身快步往门口走去,但当我一拉开门後,就看到小猫儿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跑去,

无论我怎麽喊她,她都不曾停下脚步的回头看我一眼,就像企图摆脱什麽脏东西似的死命奔跑着,

见状,我冷下脸、暴怒的一把推开还傻愣在我面前的女人後,便不顾一切的随後追了上去,

但是谁知道我还是慢了一步,当我匆匆忙忙的推开会馆大门後,却没看到任何有关小猫儿的身影,

这里没什麽可以躲藏的遮蔽物,她若消失肯定就是上车了,只见附近几台计程车正准备缓缓往外驶离,

我快速地记下那些车辆的车牌号後,第一时间转传给我的助理,让他马上去查这些车子目前的动向,

随後我又拿起手机,疯狂的试着拨打她的手机号码,心里还侥幸地期望她可以接通电话听我解释,

但结果没有一次是拨通的,甚至到最後她直接关机了,我打过去的电话都直接进入语音信箱。

耳朵听着手机里不断传来语音信箱提示的女音,我当下几乎怒不可遏的握紧了手机,

好不容易忍下想将手机狠狠摔在地上的冲动,我极力压抑怒气的联络助理想知道查到的结果,

可那帮废物竟然还说要一个小时左右才查得出来,一个小时?小猫儿都可以躲去海角天边了,

我还用得着再查她跑去哪里吗?连这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敢说是从本家那边挑来专门照顾我的。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在查出来结果以前,我应该去她常去的那些地方绕绕看,

说不定她很可能就在那些地方徘回停留,一打定主意以後,我便快步地至停车场将车开了出来,

但是真要驱车前往她常去的地方时,我却茫然了起来,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常去哪里,

我的印象中,她不是在学校就是待在我们的房子里,自从我们在一起以後,她就很少自己出门,

去哪里买东西、吃东西还是玩乐,一直都是我们一起的,可是为什麽我对她的了解还是这麽少呢?

除了之前无意间记住她的衣服尺寸与鞋码,其他例如她爱吃什麽、喜欢什麽颜色、爱去哪玩等等的,

我竟然全都一无所知。

可小猫儿却对我的一切都是那般的了解,我喜欢的食物、喜欢的颜色风格......直至我的生活习惯,

她总是能做到让我感觉与她生活在一起是多麽的契合满意,可是反观我呢?

真的是我不知道,还是我不愿意去知道呢?明明是一些她曾说过也最基本应该了解清楚的事,

我却一个也没记进脑子里,霎那间,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说什麽很喜欢她、很疼爱她,

可这种种的迹象都在表明,我只不过是赖着小猫儿对我的喜欢,而肆无忌惮的挥霍她的感情罢了,

如此自私的单方面享受对方的照顾与爱慕,却不愿意付出相等的感情回报给对方。

不爱她,把她当作玩物一般的戏弄,一点也不在乎、留意她的感受跟喜好,

这样的我,究竟凭什麽想要把她留在身边?又凭什麽要她不计较一切的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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