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麽救。你还身处险境啊,傻姑娘。
再说了,四弟打架连我都不输,区区几个刺客而已,难不倒他的。
李景裕正犹豫着怎麽回答她呢,前方一个黑影就直吼吼地压了过来,嘴里还叫嚷着听不懂的词句。
「抱紧了。」李景裕将鹭鸣箍在怀里,突然仰面倒地,向左奋力翻滚。
万幸万幸,若是再晚一秒,她背上肯定又要留疤。不可以的,之前说好了,不会让她再受那等苦。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家可怕疼了。
那刺客没想到自己蓄力已久的突袭竟被人轻松闪过,一时刹不住脚,扑通跪地。他内心咒骂了句,还没来得及喘息,方才被他视作猎物的男子竟已从地上爬起。
他毫无察觉,直到右後方渐渐袭来不祥的压迫感。
晚了。
李景裕抬腿冲他侧腰一扫。哼,不自量力。
「呃啊-」刺客顿时丢下短剑,缩作一团,五脏震裂般的疼痛逼得他不敢用力呼吸,不敢哀嚎,不敢求饶。李景裕冷笑,一脚踏上他的左腕扭了扭,骨头咯吱碎裂的声音听得人头皮酥麻。
早点结束吧。李景裕怜悯般地凝视着他的双眼,旋即对着他脑袋补了两脚。
刺客一声闷哼,无力地晃了晃脖子,黑血从鼻孔和嘴角慢慢淌出,双唇颤抖着翕动了一下。
李景裕微笑着转过身子:「你还好……」
嗯?人呢?刚才不是还躺在身边?难道被人掳走了?
真的被掳走了吗?那为什麽、为什麽不求救?!李景裕心急如焚,四处张望。
大殿里,哀鸿遍野,惨叫连天。空气中,浓烈的铁锈腥气,淡淡的美食香气,与典雅的沉檀熏香交融混杂。地板上,酒水热汤混合着血液,如稀释的泥浆般缓缓延伸。
像极了原始邪恶的人祭。
嘶哑的喊杀声从左侧屏风方向传来,细听,隐隐能分辨出熟悉的怒吼。
他猛然回头,只见李烨正被三名刺客团团围住,周身寒光明灭。即便他使出浑身解数奋力搏斗,但却由於手伤的缘故,始终无法发挥全力,再加上方才连杀三人耗费了不少体力,给了刺客们可乘之机。
「咳——」李烨被迫後退几步,一个踉跄,巨大的屏风轰然倒塌。
刺客们见他颓势初现,瞬间狂喜,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秃鹫般,叫嚣着一拥而上。李景裕眼睁睁看着他大臂、後背、大腿被依次划出数个鲜红的刀口,包裹手掌的白布早已被浸润得暗红一片。
不好,大意了,这样下去真的会死!骆王咬牙奔向角落。
但。「他死了不好麽。」
一个幽幽的声音在骆王脑海中响起。
他才迈出两步,突然只觉得双腿一软,恍惚间,半凝固的污血竟像是化作了吃人的泥沼般,牢牢黏住脚底,拖着他缓缓下坠。
「只要他死了,被他抢走的东西,就都回来了。包括她。」
不经意间,那个声音已从脑内蒸腾而出,诱惑似的在耳边环绕:「她会回来的,当然会。她一开始喜欢的人,难道不是你麽。」
那又如何,我不是太子啊。
即使我是皇后嫡妹所出又如何,由皇后抚养长大又如何,深得阿爷喜爱又如何。在四弟这个嫡子面前,我作为庶子,始终矮一头。
四弟生来就该享受最好的。而我不配。
做人不该有非分之想。四岁起就明白的道理,为何今天……
「他死了,就再没有嫡子。你成了太子之後,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她纳为太子妃。」
……不可以。
若是那样,她会每天以泪洗面,会一看到我就想起四弟的死因,会对我恨之入骨。
即使她不能像喜欢四弟一样喜欢我……
我也还是,只想让她记着我的好。
……
另一边,李烨仍在苦苦支撑。脚下的鎏金屏风早被踩踏得破碎不堪,画布上,点点猩红四处涌现,一如初绽枝头的梅花般艳丽。
方才被李景裕踢飞的巴夏终於缓过神来。他咬牙切齿地吐了口血痰,右拳紧握狠狠砸向地面,心有不甘地仰头怒嚎。
那几个铿锵的字节像是有操纵人心的魔力。转眼间,尚有一战之力的刺客们从地上挣扎着爬起,目露凶光,行尸走肉般地朝李烨移动。
不能再迟疑了。
李景裕捡起脚边的短剑:四弟,这个战前演练,对你我来说,都有点难。
……
忽然,连绵细碎的金属碰撞声,从主座左侧传来。
盔甲。
禁军?怎麽可能?李景裕惊诧:殿门不是早被人锁死,到底是什麽时候……
「陇西陆鹰!」
高亢嘹亮的嗓音如同平地惊雷。
众人顿时停下手中的动作,冲主座方向怒目而视。
「原虎突军第二百二十号、弩手,天煞军第一百七十一号、长枪手,贞德一十四年募兵,从军两年半,军帐中攒有敌头二十二颗……」
一个矮小的身影自阴影中走出。
厚厚的积灰自明光铠上簌簌飘落。
手持长枪,一步一扬尘,宛若破土而出的十殿阎罗。
「今日,特奉命前来,歼灭突厥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