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願惟君顧 — 七 他不是……李旅帥嗎?

庆功宴尚未开始,但大明宫门外,陇西军已排成方阵,列队正门,而文武百官则排成四队,列队侧门。鹭鸣趁礼官巡视队列的空隙,环顾左右。

不愧是大官哪,一个个的气势十足,不知以後还能得几回见?

嗨,想必是没有机会啦。她盘算着,明日立马卸甲,拿着赏钱把该办的事办了,然後随便去什麽铺子里,当个杂役粗使。流放前的生活,自是不敢肖想,现如今,只要吃饱穿暖,安全无虞,她就很知足了。

不知不觉,礼官又回到了队首,瞪了鹭鸣一眼,示意她保持严肃。

哎,个子矮就是不好,排在最前面,做点小动作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要是自己能长渠清哥那麽高,礼官看了都得吓一跳,哪敢瞪呢。

突然,「酉时到——开——宴——」身前的礼官开口一嚎,激得鹭鸣浑身发颤。

轰隆隆的一阵巨响,正门和侧门缓缓开启。

「哇!这麽多彩灯!」鹭鸣被眼前灯火通明的大明宫震惊了。

原来含元殿离正门这麽老远?!大殿前面还有这麽大一场子?!她看了看脚下,通向大殿的主道不知铺的什麽乳白色石料,跟软玉似的,总之气派的不行。

主道两侧是密密麻麻的案几。鹭鸣紧随着礼官的指引入座。

「这运气也太好了,竟然第一排,还是最靠近龙椅的位置!」她窃喜,原以为自己会坐到哪个犄角旮旯里,没想到竟然是头奖啊。近距离观察皇帝老儿,哇,这可是能吹一辈子的事儿!

听说皇帝老儿胡子长到拖地,不管走哪,都得叫人托着长须领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还有皇后,据说四十几岁还跟二八少女一样年轻,那得多美呀……

鹭鸣正胡思乱想呢,「欸,混小子,又见面了!」

这声音……她回过头,发现周渠清紧挨着她,坐在右边。

「渠清哥,我还以为看不到你了呢!」她开心地捶了下周渠清的胳膊,「你说,他们是不是知道咱们关系好,故意这麽排的?」

周渠清一撇嘴,用力捏捏她的脸:「瓜娃儿,就算是,那也得是看在周哥我的面子上,懂?」「放你娘的向屁!」鹭鸣不甘示弱,也去掐他脸,不料被周渠清一躲,直直地扑在他怀里。

两人旁若无人地扭打作一团。

「放肆!」

妈呀!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两人直哆嗦。转头一看,离案几不到一丈远的地方,一位身着礼服的年轻男子,正对着他们怒目而视。身後的两个侍从,皆双手紧握,低头不语。

这人不是那个,李……李旅帅?

鹭鸣和周渠清愣住了。

「含元殿前当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男子对着面前的两只瘟鸡厉声斥责,盛气凌人。

鹭鸣赶紧正襟危坐,委屈巴巴地一抿嘴,不敢抬头:「李旅帅教训的是,属下知错……」

这还差不多。男子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

趁着入席还未结束,鹭鸣悄悄扯了扯周渠清的袖子。

「喂渠清哥,你说李旅帅怎麽不用穿军服啊。」

「他啊,八成是什麽大官吧。」

「可是他怎麽往大殿走?当官的不都坐在我们对面麽……」

「那我就不知道了。」

「哎,你说,他是不是公公啊?」

「别说还真有可能……」

「你看你看,李旅帅还在看咱们,他是不是心虚啊?」

「噗哧!」两人忍不住捂嘴着嘴笑了出来。

李烨坐在大殿上,看着陆鹰和周渠清鬼鬼祟祟的样子,恨不得把他俩从宴席上轰出去。他对人对己一向严厉,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放在平时,这等无礼行径,早让禁军拖下去打板子了。

又过了约一刻钟的功夫,饮至正式开始。先是恭迎律宗入席,而後听律宗发表贺词。

「哎,当皇帝真累,扯着嗓子说这麽久。什麽『陇西神军』、『神勇非凡』,也太夸张了,军里都是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哪来什麽神勇嘛。」

鹭鸣根本就没仔细听,倒是一门心思都放在律宗和皇后身上了。

「切,坊间流传的都啥玩意儿,哪来什麽胡须拖地的皇帝、二八少女的皇后,明明就一山羊胡子加一中年妇女,传的跟大仙似的,哄小孩呢!」

妈的,传谣之人不得好死,欺骗老子感情!

算了,吃吃饭看看演出,也没什麽不好。鹭鸣百无聊赖地吹了吹前额的碎发。

好不容易捱完了律宗的嘴炮,都没来得及松口气,她的心又被一个声音尖利的公公提了起来。

「太子李烨,亲赴战场,与陇西将士同生共死,统领一万五千零四十八人,以少敌多,歼灭突厥精鋭两万八千九百一十一,俘虏敌军两万三千零二,缴获车炮……」

哎呦,太子厉害嘛!这麽大的功劳,怎麽还不露面呢?

鹭鸣还在好奇着,只见台上那公公放下手谕,对着底下三千人大喊:「恭请圣上、皇后、太子,与陇西将士、文武百官,举樽共饮,以庆大捷!」

等等。

李旅帅怎麽起身了?

难不成。

太……太子?!鹭鸣发现他的目光在向自己这边扫视,慌忙低头。一旁,周渠清也紧张得冷汗直流。

完蛋了!那天晚上他俩造反,尤其是自己,把刀架在太子脖子上,竟然还说了句什麽「狗头不保」……妈呀,这张贱嘴!

鹭鸣不敢往下想。

宴席结束怕是得火速离开长安,不然自己狗头不保。

「喂!」周渠清突然捅了捅她的胳膊。鹭鸣回过神来,发现案几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精致的雕花银质酒杯。呃……眼下,好像这酒比太子,更让人头疼来着。

「军爷,请。」面前的礼官见她还未举杯,客气地提醒了一句。她不死心,死皮赖脸地小声问道:「这位官爷,可不可以……嗯……换成茶啊?」

礼官微笑了一下:「您说笑了。」便走去後方监察。

既然如此,她只得趁大家起立贺喜的乱档,偷偷把酒倒在地上,然後赶紧举杯仰头,佯装一饮而尽。

这一切当然被李烨尽收眼底。

大胆!宴席上不讲礼数也就算了,连庆功酒都敢倒,把皇室和朝廷置於何处啊?!

李烨内心的怒气直线上升,颇有些大力地把酒杯怼回案上。哼,本来还觉得你陆鹰是个可造之材,现在看来,不过是个目空一切的粗鄙之人!

罢了,看在他是功臣的份上,今日之事,就不计较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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