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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百褶裙〉、〈逆光的情书〉两部畅销影视原着身分越来越多人知道,孙沐念别无所求,但愿赶紧毕业。
走在校园都会时常被拦截,要什麽签名啊!
不知道她的字挺丑的吗!
不然需要电脑打字这种高科技干麽呢!
抱怨起来都让人啼笑皆非,田曼青与她闲聊着,话题总是会若有似无地绕回李哲佑身上,瞪着她鸵鸟姿态都想霸淩一番。
孙沐念的懦弱自然只有面对李哲佑这个人。
遇上一些特别爱找事的同辈或满怀不明憧憬的学弟,用不着田曼青放低气压,她言语上就会堵得人绝无二话。
「学姊,你这部〈梦境贸易〉是BE还是HE可以透露一下吗?」
「呵呵。」是签约作品呢,能透漏吗?
白眼都懒得翻了,只想给她生动的图释,两个等於。
大四女生凑过来。「不是吧,都是同学,这个也要隐瞒吗?」
田曼青恰好路过,嗤之以鼻。「不要攀亲带故,念念跟你不熟。」
「学姊你……」
「好,你怎麽界定喜剧悲剧?」
突如其来被看似专业的问题扔得满脸,孙沐念扬着浅淡的微笑,不张扬、不做作,耐心等着他们的反应。
「欸?」
「这个……就是……」
「不、不就是根据亚里斯多德的诗学……所以……」
孙沐念将一缕发丝撩到耳後,笑得有点古怪邪气。
「姐教你们,好好听着,你跌进水沟是喜剧,但是呢,要是我跌进水沟就是悲剧,懂了?」
敢情漂亮学姐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面,说得里直气壮,让人顾着楞神,忘了反驳。
男生抽了抽嘴角,大四女生瞪红了眼睛。
因为琐事需求,不耐心到户政事务所大排长龙,孙沐念宁可多跑一点距离,回家里找找上次多申请的户籍誊本。
碰上都没有人在家的难得光景,在侧边包里掏弄许久才找到钥匙。漆黑一片的空间略显冷清,是她从来没有遇过的,往往是灯火通明、父母笑脸迎人,温馨暖情的氛围分分钟钟将人环抱。
心口微涩,正在脱下鞋的动作微顿,原来有人在家里等着自己归来的感觉是一种美好的奢侈。
她是有多犯蠢才当作是理所当然。
揉揉发酸的鼻子,最近特别多愁善感,很让人糟心,都快误会自己是不是成了孕妇,无性生殖那种。
嘴里碎念着「户籍誊本正本呀」,一面达达轻快上楼,爬两层楼,拐个角,扶上把手按下,自然进了父母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摆设与收纳同样整齐,孙沐念瞧着有些心虚,她的房间算来是家里最有个性的了。
四下张望,踩着柔软的室内拖鞋走到角落的橱柜,矮下身子拉开抽屉,果真在里头看见牛皮纸袋,幸好有事先询问娘亲大人,十多坪的房间翻箱倒柜起来,光是想像就挺崩溃的。
收拾好、轻巧阖上,在略为抬首的角度,眼角余光瞄见深红色的厚书皮,看来像是相簿,侧边甚至刷了金,带着时代的痕迹与异样珍贵。孙沐念下意识放下牛皮纸袋,顺势抽出,满怀好奇翻阅。
捧在手里很沉,怕摔了,才随意打开一页,影像都没有看得十分清晰,一张不知道哪来的便条纸落了下来,无声无息躺到地板,迅速吸引孙沐念的注意,视线自然而然降了下来,弯身执起,不慎重视地捏在指尖。
但是,泛黄的纸张,歪歪扭扭横写着一行字,似乎不是很会写字,看来拿笔方式都是错的,字迹轻轻飘飘的。
这样的重量却是沉甸甸的重击了左胸口,又闷又疼的痛感逐渐蔓延开来。
飞快晕上一层雾气的双眼犹能再次辨识出那几个字,夹带的熟悉感,翻开心里头被浸得湿软的书页,写着愿望心事。
——长大後一定要遇到一个让她舍不得丢下的人。
是六七岁开始好好学写字的孙沐念抓着笔留下的痕迹,收藏在父母亲的结婚相册里,彷佛作了幸福的见证。
什麽时候她竟然忘了对幸福最单纯的初衷?
轻轻手指拂过照片里母亲与父亲的甜蜜的欢颜,幸福不就是离离散散後仍然可以牵手的缘分与坚定,像是重新开启童年时候对爱情想像的记忆,纯粹又任性、勇敢又自信。
浮沉於世,庸庸碌碌,忘了珍视说好不离不弃的人。
眼泪恣意掉了下来,响起孤寂又伤感的细微呜咽。她哭得有些脱力、又或许只是有些脚酸,头晕目眩起来,可是,逐渐在脑海加强印象的、除了李哲佑的面容,没有别的了。
「小沐念?」
闻声,是母亲。孙沐念来不及抹干纵横的泪水,只能狼狈背过身子。
孙母非常意外,孙沐念在非假日自己跑回来几乎是头一回,前些时候看见点亮的客厅水晶灯,吓得差点要报警,以为是遭人闯空门,冷静过问警卫才厘清简单的真相。
不作声,两人的沉默倒像是默契的体贴。孙母驻足门口片刻,不敢轻易打扰,深怕女儿的倔强又武装不易让人亲见的脆弱,盯视室内的昏暗,决定不开起照明,举步靠近,脚步不见快,转瞬已经在孙沐念身边。
孙沐念咬着下唇,憋住哭腔。
所有善意的关心或问候,于她,全是针对一直以来的幼稚和固执刨根究柢与责难,把她性子里的不足再提醒一次,提醒她错过多少得来不易的心意。
同时,毫不留情伤了人。
是她至今仍放在心底的人、是她愿意拿出真心守护的人。
「小沐念,你看什麽呢。」
虽是这麽问着,孙母可没有指望哭得一抽一抽的女生回答。自顾自前倾了身体,错开的角度因此看见抱着怀中的深色相本,上头的烫金字她当然不用细看辨认识,心中更是讶异。
没事怎麽就挑了这个起来回味了?
一点也不像她。
轻声疑问,语带温和笑意。「怎麽忽然看起这个?」
「……我是回来拿户籍誊本。」
嗓音沙哑哽咽,不好再多说一个字,孙沐念抿着唇保持静默。曾经以为分手时哭得惊天动地会是此生最悲剧,也是最後一次,此刻终於明白,人果然不能铁齿,事事会出乎意料。
她现在一定哭得像个傻逼。
「嗯,这本呀要好好保存着的,仅此一本,别让眼泪滴上面了,我会心疼死的,听见没?」刻意用着欢乐的语气转移话题,殊不知让女儿悲从中来的正是承载的情意,孙母拿过相簿。
随手翻了几页,孙母唇瓣溢出怀念又满足的微笑,柔柔的目光如流水,孙沐念掐紧了掌心,重重咳几声,许久没哭得这样放肆,缓不过气。
「转眼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小沐念跟哥哥都长大了。」
「嗯……」
其实已经瞥见她攥在右手的纸条,当初是孙母收夹在书页中,依稀有点印象,眨眨眼睛,似有所悟。
孙沐念的心事或许永远都只能是李哲佑了。
唯一能让她笑得痛快、哭得彻底的男生。毫无疑问,他是孙沐念的心底的认定的幸福,总有一天,那个男生会不再让她哭泣。
孙母比孙沐念自己更加确信。
「小沐念,因为害怕失去而不去争取,不像是你会做的逃避,你可以骗过或逃开所有人,但是背叛不了自己的心意。」
「你的想法要说给他听,就像他对你一直以来的坦诚。」
如果就此止步不前,他们到底会有什麽样的未来?
渐去渐远呀。
淡出彼此的生活圈,若是他忘记她,而她、她能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