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可以预测一群八卦的要命又被操得半死的糙汉子脑袋如何运作才得出这期待与结论。但军队守边关百无聊赖的生活中总算多了一点闲嗑牙的材料。
楚子焉操练军队也将自己累得要崩不崩。就在众人想像到无边无际、玄乎又玄的境界时,他在城楼二楼睡成了猪。
匡当一声,长剑落地,楚子焉惊醒,差点从椅子上摔到地板上。
脚尖前的石板已被他刻了二十来个正字,时序进入初夏,玉龙关草木滋长,葱郁茂盛,层峦叠翠。
滂沱大雨打在城楼檐廊上,雨丝飘了进来。
钟漏已经快过申时,楚子焉眼看天色不好,远处起了浓雾,披上众军官怜他痴情而省吃俭用为他新裁一件可媲美申兰君那件白斗篷的玄黑色绣有黄凤低调却又奢华风闷骚的披风,走下城楼。
玉龙关守关严谨,为了避免有人趁雾色视线不清闯关,稍早在未时已经将主要关门关闭,只留人能通行的侧门。所幸往来的商旅也因这场迷雾,怕雾中赶路危险,延後了出关的行程,倒也没人抱怨守军太早关门致使无法通行。
楚子焉来到毛右之身旁沉声嘱咐说:「使节团迟归,恐怕关外有变。若今夜仍无人进城,明日便令斥侯出去探路。」
申兰君一行人理应在七天前返抵玉龙关,却不见人影。
「是。将军不要担心,司天监吉人天相。」连毛右之也被华元英和成大器那些浑话影响,顺道安慰楚子焉几句。
楚子焉奇怪地反问道:「他吉不吉关我何事?反倒拖累我们得去寻他们,说不准要为他们打上一场呢!」
毛右之见他神色不悦,支吾道:「无事。不关将军事。明日我便筹组骑兵队。」
众将与百夫长成大器、华元英在一旁听了,虽说还是站的笔挺,但成大器、华元英两人眉来眼去,彼此的想法立即意会透彻。
哎呀,将军害羞了啊。真不坦率。
喜欢人家,等不及了想去寻妻就说一声嘛!
楚子焉没有察觉两人心思,淡淡地说:「明天由我亲自领队。生要见人,死要见屍!」
众人闻言内心又另一波激动如狂潮,哎呀!将军真是重情重义!
楚子焉却想着申兰君人可别死在关外,否则他那块玉佩就找不回来啦!
再者,想到申兰君要是死了,他还得要写奏章回京城交代始末,楚子焉就一阵不快。陈灵帝陈昇醉心神佛,劳师动众派心爱的宠臣率使节团深入险地,不是替守边疆的驻军找麻烦嘛?他深深感到不以为然。
心累!
该死的申兰君最好活着,别掉一根毛!
副将毛右之开口拉回楚子焉的思绪,说:「将军守在这里也有些时日了,不如就先回府更衣休息吧?这儿有我们看着便好,出不了岔子的。」
楚子焉看着一干人等穿着笨重破烂的蓑衣,自己却穿着他们藉口他生辰送的披风,心中有股愧疚感升起。他心想使节团绫罗绸缎,他的兵马却过得如此清贫艰辛,惹得他满腹牢骚不平,也想回府写一篇洋洋洒洒、血泪交织的奏章向陈灵帝陈昇要钱去,便道:「好,那你们守着,明日我一早就过来。辛苦你们了。」
毛右之颔首说:「是──」
就在此时,守城卫兵倏地大喝道:「来者何人!」
楚子焉顺着卫兵视线望了过去,一队人个个头盖帷帽由迷雾间走出来,其中一半人身着白斗篷,胸口上皆以金线绣着五环灵光圈,正是司天台的人。另一半多出来的人则身着墨松色长袍,抬着同色华盖轿子与雪白华盖马车由雾里鱼贯而出。
回来了?
楚子焉皱起眉心。
方才他怎没注意到这群人由关外走来?真是站久了眼花了,还是雨日多雾遮蔽了这群人的踪迹?但全体官兵都没察觉这群神出鬼没的人,似乎又不可能。
那麽,申兰君人呢?
楚子焉一眼看穿那名白袍骑马人并不是申兰君。申兰君没有那麽粗壮,且握着将绳的方式不同。申兰君不骑马,是乘轿还是坐车了?
众人不动声色等着来人回话。
「吾等携梵国僧众,一同入关,返回京城拜见陛下,请楚将军开启玉龙关门,容吾等进入──」轿前骑马人语气凉淡不兴波澜地应道。
楚子焉与毛右之交换眼神,低声说:「不放。就说了回程不得蒙面了。申兰君人呢?」
毛右之误会楚子焉这样说是在意申兰君安危,立即转头对城下僧众道:「司天监人在何处?请他出来一见。其余僧众与司天台同僚请掀开帷帽车帘,出示真面容,自报姓名,以便核对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