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爱情,两人份的重量;
两份重量都要相同,不能谁爱谁多一些,谁爱谁少一些,
不然,爱情的天秤就失衡了。
砰!
门在他背後重重地关上,他仍旧直挺挺地站着,丝毫不为所动。
片刻後,他缓缓跌坐在地上、倾下身,一手紧紧抓着胸口,另一手死死地摀着自己的嘴巴,坚决不肯发出一点点声音,哪怕只是呼吸对他来说也太过多余。
过於僵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痉挛了起来;视线有些模糊,他眯起眼,冷汗很快就湿透了他的额头。
他就这样被动地等待着身体自己停下来,直到他失去意识前,他脑袋里还在想着该怎麽度过这仅有的几天时间──在被那个人发现以前。
他必须撑过去,这一切才算真正地「结束」──……
经过那场轰动全幻世的公开审判後,现在两国从上到下没有人不知道梅花剑卫与风侍的跨国禁忌之恋;虽然反对他们交往的人为数不少,但在压倒性的民意支持下,两国高层最终还是做出了妥协,允许他们以恋人的身分在一起。
关於风侍在这次审判中受的伤,虽然菲伊斯使用了质变的力量医治好了缇依,但内部的伤还是需要时间静养、慢慢条理的;加上两国又特别给予两人两周的假期,因此菲伊斯打算这十四天都跟缇依在一起,好好弥补这一个多月以来的空白;如果缇依状况好一点的话,他们或许还有时间可以去宫外走走,享受一下交往以来、首度以公开恋人的身分约会的浪漫。
不管缇依能不能跟他一起出去,只要两人能在一起就好了。
本来菲伊斯是这麽想的,但事情却超乎他意料之外。
──应该说,事情的真相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范围之外,让他措手不及。
事情发生在公开审判後,缇依不顾五侍留下来养伤的提议,坚持要回西方城;菲伊斯虽然也希望缇依等身体好一点再回去,但恩格莱尔不愿意把他留在夜止,菲伊斯又不放心让缇依一个人留在神王殿,因此最後众人协商後,还是答应了让缇依在少帝和梅花剑卫的陪同下回去圣西罗宫。
因为有少帝的力量和伊耶的飞行器辅助,因此三人一路上还算顺利──除了缇依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始终安静地靠在菲伊斯肩膀上休息,以及金发少年偶尔望过来若有似无的复杂眼神外,至少飞的过程算是非常快速且平稳的。
当天晚上三人就回到了宫里,少年识相地先行离去,菲伊斯则送缇依回到天顶花园的小木屋。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恋人步上屋前的台阶;走入屋内後,菲伊斯抬手想开灯,身後的门却自动关了起来,同一时刻,屋内的灯也被点亮了--不过,只有门旁和远处桌上各一盏小灯被点亮,所以屋内仍旧显得有些昏暗。
身旁突然一空,接着青年的背影便进入了他的视线,然後他才意识到缇依推开了自己。
「欸?王子殿下等等啊,你的身体还没有好,别走这麽急啊!」
正在边走边打量屋内情况的青年,因为听到他的话而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菲伊斯,你比我想像的还迟钝许多呢。」
「你在说什麽啊?什麽迟钝?」
菲伊斯一时之间还无法理解对方说的意思,直到他的搭档转过头,那张冷淡中带着嘲讽笑容的表情落入他眼底为止。
「你还没发现吗?」
对方的表情和声音让菲伊斯察觉到不对劲,但他仍不明白缇依指的是什麽:「发现什麽?屋子有什麽不对吗?」
「不对的,不是屋子。」
悦耳的嗓音,以温柔的絮语,柔缓的道出最残酷的事实:
「是我。」
敞开的窗户外吹来一阵冷风,明明灭灭的灯光在黑暗中刻画出一道道阴影,也在他恋人秀丽无双的脸庞落下一层层看不清的鬼魅弧度。
「你……是什麽意思?」
菲伊斯僵硬地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有些沙哑;他的恋人没有回答,只是挑了挑眉头,凝视着他──那种冰冷、冷酷中带着嘲弄,如同帝王俯视蝼蚁般的高傲──类似的神情他曾经见过不只一次,但最接近这种表情的,应该只有一次,唯一的一次。
当缇依在残破的临神之镜前,坦白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利用自己的时候。
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念头,猛然窜进菲伊斯的脑海;寒意,从他心里逐渐涌现,但他不愿意相信这个可能性。
他的目光转到缇依的脚下──直到刚才进屋前,对方都还虚弱地靠在自己肩上,如今却稳稳地站着、没有倚靠任何东西,且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你……没有受伤?你是装出来的?」
「……」
「这场公开审判的结果,你早就知道了?」
缇依没有回答。
「你被送回东方城、被限制人身自由,这些……也在你的计画里?」
缇依还是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歪了歪头,似乎不太满意。
「你早就知道你会被强制送回东方城,你故意在陛下单独找你时,诱导他攻击你──包括在公开审判上?为了让夜止百姓对陛下心生反感,进而从同情转为支持我们?」
菲伊斯的声音开始颤抖,然而他的恋人只是眯起眼,平静地望着他,表情看似赞赏,眼底嘲讽之意却愈加分明。
他艰难地深呼吸一口气,逼自己冷静,然後,把他要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挤出:
「我们在交往的事情,也是你说出去的……?」
他看见自己美丽的恋人,露出了笑容──那曾经让他心动过无数次的笑容,如今看来竟然美的如此残忍!
菲伊斯终於忍不住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抓住他的肩膀,气愤地大叫:
「你为什麽要这麽做?东西方两国为了这件事情闹的人仰马翻,结果原来所有人都只是你的棋子,陛下、五侍、魔法剑卫、两国的百姓──连我都被你蒙在鼓里!你还让东方城的百姓陷入危机,你──」
缇依甩开他的手,不耐烦地说道:「菲伊斯,你还要天真到什麽时候?」
「不这麽做的话,不管花多久时间,他们都不会接受我们。」
「相同性别、不同国籍──甚至在几百年间都是敌对状态的国家,同为掌握国内最高机密的高层官员,能在一起的机率有多少?」
「如果不冒点险,我们就只能一辈子以秘密恋人的身分交往下去,甚至会为了国家利益而被强迫各自娶妻。」
缇依说的这些菲伊斯都明白,但他还是无法认同这样的作法:
「你让陛下攻击你、假装受伤,你这麽做等於重创陛下在夜止的形象!而且陛下的质变能力很危险,如果不小心让百姓受伤了怎麽办?还有五侍,他们是真的很担心你啊!」
「担心我……又怎麽样?在过程中没有其他人受伤,我只不过是利用他们配合我演了一出戏,达到我的目标而已。」
缇依漠然的神情上,眼神凌厉且明亮;菲伊斯知道缇依是真的这麽想、不是刻意说给他听的──王子殿下是一个会为了目标而不择手段的人,必要的时候,所有人都可能成为他利用的对象──这件事他明明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
可是,为什麽他还是觉得受伤?
内心深处有股声音想大声咆哮,想对这个正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的人说些什麽,任何可以瓦解对方的冷漠的话。
「所以你也利用了我?我也只是你的棋子吗?」
金发青年面上的表情没有因此而松动,嘴角甚至扬起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如果有必要的话,是。」
这句话超过了菲伊斯的容忍极限,所以他头也不回地扭头就走。
这一走,就是三天。
菲伊斯没有回到圣西罗宫,也没带通讯器,反正他的假期有两周,没人管他在不在王宫,最多也只是回去後被公文山淹没而已。
他对自己施了简单的易容魔法,接着就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西方城到处游逛;没有特定目标,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行程,就只是随性地想去哪就去哪。
他只是不想回去,面对那个连自己也算计在内的恋人。
他一路行走的都是距离市中心很远的偏僻乡野,他就这样四处看山游湖逛森林,到了晚上则找旅店或乾脆借宿在别人家,过程中他很少跟人接触,几乎都是孤身一人。
菲伊斯记得自己的假期过了几天,却不太记得自己到底去了哪些地方;明明他去的应该都是一些风景名胜,看的也都是西方城难得一见的美景,但这些美景似乎都没有真正地被他「看见」,他只记得每当他看到什麽美妙的东西或景象时,内心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浮现「以後要跟王子殿下来这里」的念头,等他一察觉到这件事时,他又会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懊恼。
他对那个人根本就是无药可救了吧!难怪王子殿下会嘲笑他了……
想到他的搭档,菲伊斯忍不住又觉得沮丧了起来;他放下手中正在吃的面包,从饭馆的窗户向外望,满眼尽是青山绿水,这片清新的景象却无法让他波涛汹涌的内心平静下来。
三天的时间足够让他稍微冷静下来,细细思索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的事情:如今回头想来,没有发觉这一切都是缇依所策划的也的确是他太迟钝了;缇依曾给过他许多暗示与提示,在一些行为举止上也的确有些古怪的地方,即使不提绝食,光是会把事情闹到必须要进行公开审判这点也很奇怪,一开始他们明明都不愿意让这段恋情公诸於世的。
风侍大人被带回夜止後,只要他想,他就可以用他那辩才无碍的口才说服任何人,当然更不可能让自己沦为阶下囚的角色、被动地任人宰割──除非他是刻意留在东方城,为了最後能在公开审判上、全国人民面前,宣示自己的真正的意愿,并自导自演了一出戏,以民意逼迫上层同意他们两人的交往。
当然,这其中又牵涉到非常多的细节,包括每个人的反应和事情发生後的应变处理、意外状况等等,能把这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全幻世大概也只有他那号称无所不能的搭档能办到吧。
想到这里,菲伊斯不禁苦涩地笑了起来。
他能理解缇依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的恋情能不受任何人阻碍、公开地在一起;虽然过程中难免会有意外,但结果也确实如同缇依所说的,没有任何人因此受伤;尽管对陛下有些过意不去,但至少就结局来看,他们已经被许多人承认了。等过段时间、一切风波止息後,也许他们就能正大光明地以恋人的身分出入公开场合了吧。
可是,菲伊斯还是觉得很挫折──比起缇依瞒着他悄悄进行这个计画,他更在意缇依在事後表现出来的冷漠,以及他毫不在乎地伤害别人、伤害自己的态度。
他们以前确实不是平等关系,菲伊斯也清楚那个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但他以为那是以前、迫於组织形式及大环境背景下,不得不表现出来的模样。现在两人是恋人,至少在菲伊斯的理解中,「恋人」的身分应该是平等的吧?其他的不管是搭档也好、同事也好、甚至是能力外表上的差异,什麽都可以分个高低,但「恋人」的身分,难道也得分个高低尊卑吗?
为什麽,你要摆出那样冰冷的表情,说出那样讽刺的话?
为什麽你可以毫不顾虑我的感受,说出你在利用我?
为什麽,你不愿意多信任我、多依赖一点?
在你眼中,我到底算是什麽?
太多的问题却一个都没办法问出口,更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菲伊斯找不到可以让自己痛苦的心情抒发的出口,他只能逃避般远离皇宫、远离众人,尽管他也知道,自己终究是要回去的,但到底「回去」是回到哪儿去呢?他真的,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吗?
他垂下头,再度陷入沉默的轮回中。
第四天,菲伊斯继续他漫无目的的旅行,下午他去了一个偏僻的小镇,在镇上逛了一圈後,意外地发现这个小镇有些眼熟,他环顾四周的山林,绞尽脑汁想了很久,终於认出了这个地方:
这是缇依以前待过的、位於山脚下的小镇,缇依当时住的小木屋就在不远处的山腰上。
当时整片山都是火红色的柳枫林,现在变成了绿色,难怪他认不出来;而且他当时来到这里时天色已经变黑了,根本没能好好看清这座小镇的模样。
他在小镇上闲逛了几圈,花了很多时间细细品味这个小巧却充满人情味的小村庄;这个地方很小,人口也少,不少当地人看到他这个外来人,也十分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还有人邀请他进屋里坐坐,但都被他笑着婉拒了。
夜渐渐沈下,月亮高挂天空,菲伊斯考虑了一段时间,终於决定上山、回到当初缇依住的小木屋过一晚,毕竟也四个多月没回去了,而且……他也很想回去看看,虽然那个人不在那里。
抱持着这种复杂的心情,他凭着记忆加上一点点的迷路,终於找到了那栋小木屋──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小木屋中居然透出灯光来,从窗户缝隙中隐约可见到里头晃动的人影。
不是王子殿下。
他才这麽一想,马上又在心底嘲笑自己:王子殿下当然不在这里,如果他在这里,自己就不会来了。
……不,如果王子殿下在这里,他真的不会过来吗?
菲伊斯恍惚地思考了一下,最後决定把这个无解的命题暂时抛开;时间很晚了,他还是得找个人家收留他才行,希望这户不知何时入住的人家能好心地让他借住一晚。
他上前敲了敲门,门後模糊的谈话声突然消失,又过了一下,木门才缓缓拉开了一条细缝:
「是谁?」
菲伊斯张大眼瞪着面前这张脸,惊呼:「阿文,你怎麽在这里?」
眼前出来开门的男人,居然是在风侍身边消失很久的仆人,路文!
路文表情一变,砰地关上门,菲伊斯急忙拼命敲门,大叫:「阿文,我是菲伊斯,快开门!」
门内安静了一段时间,接着阿文的声音再度响起:「胡说,你长得跟菲伊斯大人可不像。」
「那是因为我用了伪装魔法!」
门内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听起来里头除了阿文之外,至少还有一个人,而且声音听起来还是女性──菲伊斯突然想到,跟阿文一起失踪、同时也是阿文恋人的仕女,雅思琪,难道他们一起私奔到这里?
「阿文,雅思琪,是你们吧?你们为什麽会住在这里?是风侍叫你们过来的?」
原先紧闭的门突然打开,门後站着的,果然是路文和雅思琪;前者手上拿着一把剑,後者则提着灯,两人都紧张地盯着菲伊斯看,表情依旧紧绷──菲伊斯这才想起他还没解除他的伪装魔法,连忙一挥手,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菲伊斯大人,您怎麽会来这里?」
路文将雅思琪挡在身後,虽然表情稍微松懈了点,但眼里疑惑和怀疑之意仍旧浓厚。
「这应该是我要问你们的吧?你们又怎麽会在这里?」
菲伊斯皱起眉头;在这里遇到他们两人绝对不是巧合,这件事情一定跟缇依有关,此外他还隐约有种预感:阿文对缇依的预谋一定早就知道、甚至知道的比自己还多!
路文听了菲伊斯的话後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眉头皱的更深,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这时在他背後的雅思琪轻轻开口:
「阿文,先请菲伊斯大人进来吧。」
「可是……」
路文望着雅思琪,苦恼和犹豫都写在他脸上,但对方却只是温柔地一笑:「没关系的,他可是那位大人决定的人啊!」
菲伊斯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路文却因为这句话而思考了半晌,最後他退开一步,低下头对菲伊斯说道:「大人,请进。」
菲伊斯终於如愿进入了屋内:屋里保持的跟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乾净明亮,没什麽改变,不过窗帘都是拉下来的,窗户也只开了一点小缝隙,就像在躲什麽一样──
「菲伊斯大人,刚才对您的失礼真的很抱歉!」
背後突然传来剑落地的声响惊醒了菲伊斯的回忆,他转过头,却看见路文和雅思琪双双跪在地上,头低的不能再低。
「你们做什麽,谁叫你们跪我的,要是被风侍大人知道我还能活吗!快起来!」
菲伊斯急忙伸手想扶起他们,但两人却怎麽都不肯起来,双腿死死跪在地上,不管菲伊斯怎麽说都不肯起身,他一急,索性说:
「你们再跪我就……我就出去夜宿街头!我还要跟风侍大人说你们赶我出去、不让我进屋!」
本来只是胡说八道,但却对此刻的两人意外地奏效了,至少两人真的乖乖从地上起来,不再跪着。
菲伊斯盯着两张心虚又不安的脸,重重地揉了揉头,自己往椅子上一坐,叹了口气:
「好了,现在谁能跟我说明一下,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们又为什麽会在这里?」
当晚菲伊斯就在这里过夜了,他坚持自己要嘛睡沙发要嘛睡外头,这才成功拒绝了路文及雅思琪请菲伊斯睡床上、他们睡地板的请求。
只是菲伊斯心头一团乱,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总睡不着,只好起身、小心翼翼地放轻脚步,走到了窗户边,望着窗外,不知不觉竟发起呆来。
路文和雅思琪知道的事情并不如菲伊斯想像的多,事实上,他们完全是听风侍的命令办事,对风侍的计画却一无所知,当然更不知道风侍和菲伊斯在这段期间发生的事情,就连两国最近闹的风风雨雨的事情他们也因为一直躲在山上而不知道。
根据两人的说法,风侍是在一个月前的某一天,交代路文和雅思琪一个任务:请他们先收拾好行李,接着把几张白色的小纸片放在宫中人潮的必经之路上,用石头压好,又另外给他们两个小小的玻璃珠项链,等任务完成後立刻回到他们的房间,带好行李,捏碎玻璃珠,两人照办後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那是什麽纸?』
『不晓得,但是我不小心撕坏了其中一张,结果那张纸就化成一个人形,还、还在说话──』
『说话?它说了什麽?』
『说风侍大人……跟菲伊斯大人正在交往,还、还有在天顶花园上幽会的事情……』
菲伊斯总算明白,为什麽那尔西和伊耶虽然花了很多时间和气力去找那名「传说中看到两人在一起的宫女」,但却始终找不到的原因了──从头到尾都没有所谓的宫女,因为「她」根本就是缇依用魔法做出来的!
菲伊斯还在沉思,却注意到路文和雅思琪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脸上,满脸欲言又止的神情,他无奈地说:『想问什麽就问,我又不会怎麽样。』
路文踌躇了一会儿,终於忍不住开口:『大人,风侍大人没事吧?放出那些流言,大人他现在……』
『……他没事,倒是你们今後就打算一直住在这里了?』
路文和雅思琪对望了一眼,最後还是路文回答:『不,我们……想再等一段时间,大概再一周吧,如果风侍大人还是没有联络我们,我们就偷偷回去一趟。』
『回去就回去,为什麽还要偷偷回去?』
『因为风侍大人交代我们,除非他主动联络,不然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去……』
菲伊斯直到现在还记得雅思琪那玫瑰色的瞳孔中透出的担心和忧虑,以及她那轻柔却又沈重的话语:
『风侍大人不肯对我们说,说知道了对我们没好处,但我总觉得大人好像在计画什麽危险的事情,我想大人一定是不希望把我们卷入才这麽做的,可是我和阿文还是很担心风侍大人啊!』
菲伊斯明白风侍为什麽不让他们两人回去──一旦回去就得面临来自两国高层的审问,他们两人当然是不能回去的,但是菲伊斯却没想到风侍会为了保护路文和雅思琪做到这种地步--当初缇依为了假装被俘又不能被泄漏口风,毫不犹豫地杀了那些祭司,但这次却没有杀了路文或雅思琪,甚至没有要求他们定下强制约或其他的魔法契约,因为是认识的人吗?还是……
轰隆!
窗外白光一闪,接着就是一连串的雷声,吓了菲伊斯一跳!
啊啊,下雨了啊……
他瞥了一眼着窗外渐渐磅礡的雨势,以及玻璃上的倒影──对了,那时候,王子殿下也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看着窗外,当时也下着大雨呢……
『我对爱情的理解,还有你对爱情的理解是不一样的!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而已!』
一句话猛然打进他的脑海里,菲伊斯浑身一震,从椅子上惊跳了起来!
糟了!为什麽他一直没注意到呢?
难怪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就是这里!
他立刻跑到床边,用力摇了摇路文:「阿文!阿文快醒来!」
幸好路文并没有熟睡,菲伊斯一叫他马上就弹了起来,菲伊斯也不等他说话,直接下了命令:
「风侍给你的那个紧急联络用的玻璃球,把它给我,我现在就要回宫!」
菲伊斯生平第二次觉得自己是个大笨蛋!
第一次是缇依在临神之镜前坦承他在利用自己的时候,当时自己因为又生气又心慌意乱,所以缇依赶自己离开时,他没有想太多就马上离开,结果悲剧就发生了。
第二次──他怎麽可以让第二次发生呢?他怎麽会笨到让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
缇依是为了他们两人的未来才演出这场戏的,就算是自己被利用了,但如果缇依好好说,即使没有道歉,菲伊斯也能理解的──菲伊斯不是一个会计较的人,缇依也知道。
可是,缇依却用那种鄙视、冷嘲热讽的态度对待他,甚至不客气地承认他在利用自己,分明就是想把自己气走──就跟那时候一样!
为什麽?缇依为什麽要这麽做?他在想什麽?他又想做什麽了?
菲伊斯没有时间思考这些了,他劈手抢过路文拿来的玻璃珠,尽量冷静地对被自己吵起来的两人说道:
「听着,既然风侍大人都下达命令了,那你们就绝对不要离开这里!等过几天事情解决了,我会再带缇依回来的。」
「欸?大人,可是风侍大人──」
剩下的话菲伊斯没听清楚,因为他已经捏碎了玻璃珠,他身边浮起一圈浅蓝色的光芒,然後身边的景色开始快速变动,等他定下神来时,他已经回到了圣西罗宫,天顶花园的一个小角落。
时间已经是半夜了,天空还下着大雨,花园里头没有灯,到处都一片漆黑,扑面而来的湿冷空气让他狠狠地打了几个寒颤。
不行不行,我现在一定得冷静下来,如果我不够冷静,等一下一定又会被缇依的话骗过去,我得冷静、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菲伊斯没有马上前往缇依住的地方,而是在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後才唤来光之精请它为自己带路;虽然他想尽量放慢脚步好好思索,但内心的焦急反而让他步履如飞,一眨眼的功夫那栋熟悉的小木屋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这栋小屋跟他刚才离开的那栋一模一样,只是这栋屋子里有他这几天心心念念的人──光这点就差很多了。
他抬头凝视着面前那扇木门,握紧拳头,缓缓步上木制的台阶,举手,敲了敲门。
王子殿下,这次你可不能再轻易打发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