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直到一个翻身,手臂一捞捞了个空之後,立刻警醒了过来。
身侧一片空无,他还愣着伸手摸了个遍,确定蓝曦臣真不在榻上时,他立时掀被下床,连袜子都没穿的就一手抓起靴子时,发现蓝曦臣的鞋袜还好好的摆在自己的靴子旁边,一只都没少。
「……蓝涣?」在室内喊了喊,其实就算不喊也没差,房室里完全感受不到那人的气息,江澄根本可以确定蓝曦臣不在房内,只是他不解的是,蓝曦臣竟没穿鞋袜就出去了?
还是……不是没穿,是来不及穿?出事了?
一想到这里,江澄就觉得脚底一阵冒寒,他直接套上靴子,随手抓了件外衫就套上,连系都没系的,直接拉开了寒室的房门冲了出去。
云深不知处的警钟没有响起,结界也看不出有被破坏的迹象,蓝曦臣为什麽会离开寒室?
莫不成是熟人?不,不可能。若是熟人,蓝曦臣怎麽可能没穿鞋就出去了?
还是……被要胁了?因为被要胁,所以未及穿鞋?不,不可能。他江澄再怎样也不可能睡到有人闯进寒室要胁蓝曦臣而不知道?
冷着脸在夜晚的廊道上疾奔,江澄越想越心慌,蓝曦臣和他共枕而眠时,从来没有这样睡到一半不见了,他都是睡到爬不起来的……不是不是,现在不是在说这个,现在是,蓝曦臣跑到哪里去了?
前方一间房室的门被突然打开,一个同样只穿着中衣的青年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他揉着眼腈四处张望,见到朝自己急奔而来的江澄时,微微愣了愣,张口便问。
「你有看到蓝湛(涣)吗?」
江澄在静室前停了下来,两人不约而同的,异口同声的问着自己的另一半,然後又被对方的话愣住,接着又再次同时开口。
「他也不见了?」
又是异口同声的一句,现在好了,两人都知道了对方为什麽半夜不睡觉的走出了房室,原因是自个儿的另一半不见了。
「蓝曦臣从没这样一声不吭的不见了,会是出什麽事吗?」冷着脸,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蚊子,江澄双手环胸,心里已经在盘算要不要去敲响警示钟了。
「应该没什麽事……哈啊……可能去找东西吃吧……」蓝湛这家伙,找东西吃也不约他,没道义。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半夜不睡觉摸厨房吗?不行,我看还是去敲响警示钟……」
「别了,大半夜的,一早还要忙呢,我想……可能他兄弟俩吃东西去了,我们自个儿找找吧。」这样就敲钟?万一他们两个真的在厨房吃东西,这一敲,岂不把形象都敲没了?
「自个儿找?怎麽找?这儿又没养狗,而且我说了,谁像你只会偷摸东西吃?」没个方向的,云深不知处可也不小,这要找到什麽时候?万一真的出事了,来不及了呢?
「喔……怎麽找,让我的身体去找啊。你都不知道,我的身体早就不要我,跑去认蓝湛当主子了,一会儿你跟在我後头,我让我的身体找蓝湛去。」打了大大一个哈欠,魏婴勉强睁着半开的眼睛,说了句意义不明的话,把江澄气的想直接踹他一脚,却看到他晃了晃脑袋,转了个方向走了。
「喂,你去哪里?可恶!」不得不跟上魏婴,两人在廊道上走来弯去,奇妙的是居然没碰上一个夜巡的门生,魏婴走着走着,有时会在分支的廊道上停了停,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腰之後,就再继续往前走,江澄根本看不出来他在干什麽?直到两人走到一处小径入口,远远的,江澄就看到一幢小筑前,两道隐约的白色身影并肩而坐,他当下简直是懵了。
「唉呀……怎麽跑到这儿来了?」口气里有着怅然若失,显然魏婴是真的以为两人是找东西吃去了,结果事实和他想的不一样,唉……
「……你为什麽……」摸着腰就能找到?这是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
「没办法,我的身体早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了,它已经是蓝湛哥哥的了。」语带暧昧,魏婴笑的一脸春色,却是让江澄眼前一阵刺目,顿时明白了什麽叫用身体找,简直是不知羞耻不知臊!这见狗耸的魏婴是以为他跟蓝曦臣办不到吗?(咦咦咦?)
心里默默的又记了一条上去,什麽都要跟人比,尤其是跟魏婴比的江澄,决定了日後一定要跟蓝曦臣好好的练练才行。(蓝:……你又想练什麽?)
率先跨步走上小径,他知道龙胆小筑,也知道蓝曦臣以前常在这儿练习清心音,只是这个地方的故事,总是比较容易勾动蓝曦臣心绪,而他,就是不愿见他闷闷不乐。
可他这样为蓝曦臣着想,偏偏那人总是爱做些让他恨不得把他抓起来打屁股的蠢事!
看着蓝曦臣两手捧着蓝忘机的脸,和他额头抵着额头时,江澄脸都绿了。
「你们两个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卿卿我我干什麽?」
像个抓到妻子爬墙的丈夫,江澄双手环胸,脸色青中带黑,双眼都带着刺人的电流,冷冰冰的瞪着两人问道。
「江澄……魏婴?你们两个怎麽一起来了?」放下了手,蓝曦臣好像完全没看到江澄一脸想咬人的表情似的,反倒是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让他们过来。
「大哥。蓝湛,你不在,我睡不着……」脸上仍是浓浓的困意,魏婴勉强睁着眼睛站在江澄背後,没有走上前,只是朝蓝曦臣挥了挥手,一副好像马上就要软倒的模样。
「抱歉,我们回去吧。」看了江澄一眼,让魏婴调教多年的蓝忘机,其实也是在近几年才知道,原来江澄这个人三不五时的就会莫名朝自己发火生气并不是真的生气,而是应该叫做吃醋。
吃醋?
当时的蓝忘机听到这个词时,难得的当了一会儿机。
吃醋?吃什麽醋?为什麽?
「你跟大哥黏在一起的时候,他看了心中不是滋味,吃醋了咩。」懒洋洋的坐在藏书阁的木窗边,魏婴随手翻着手中一本书册说道。
「……我们是兄弟,至亲血缘。」
「是没错啦,不过呢……」卷起手中的书册,魏婴笑嘻嘻的走到蓝忘机面前,隔着张案桌坐下和他相对而望。
「这麽说吧,我和江澄也算是兄弟,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俩的感情比之亲兄弟可也丝毫不差……应该啦。如果啊,我跟江澄黏在一起,甚至头靠着头,手牵着手的,你看了……」
「不行,不可以,不准。」魏婴话还没说完呢,蓝忘机立时板着脸阻止他再说下去。
「可我们是好比亲兄弟的好兄弟……」
「……我的……」只轻声说了两个字就闭上嘴,但那一张怎麽看怎麽受委屈的脸,实在是让魏婴又爱又是心痒难耐。
忍不住的咯咯直笑,魏婴把手中卷起的书册摊平在蓝忘机正在看的书册上头,一边摊开一边笑的暧昧。
「你的你的,都是你的,那麽二哥哥……咱们来试试这个好不好呀?」大大的春宫二字写在封面上,蓝忘机眉一挑,魏婴就整个人隔着桌子扑了上来,然後就……
咳嗯。
也是那时他才知道,原来吃醋这种事是不用问为什麽,是没有原因的。
只因为吃醋的对象,是自己一生最重要的人罢了。
向蓝曦臣点了点头,蓝忘机起了身朝魏婴走去,经过江澄身边时,见他目光只停驻在一个定点上,其它的都无法入他的眼,蓝忘机嘴角扬起了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的弧度。
伸手揽着魏婴的腰,两人贴着身子,轻声说着只有彼此才听的到话,一起缓缓走出了小径,留下了对望无语的另一对道侣。
幽静的小筑前,开满紫蓝色的小花,衬着廊道下一个笑得温柔的仙人,静谧柔和,不过……
目光把蓝曦臣从脚到头,再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江澄的视线定在那光溜溜的一双赤足上,满脸不高兴。
「……这个啊……怕吵醒你罢了。」略略抬了抬脚晃了一下,蓝曦臣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可这一句话,却是成功的扑灭了江澄高升的不悦。
重重叹了口气,蓝曦臣看着江澄一脸无奈的朝自己走来,待他站在自己面前时,他仰起头,话都还没说呢,眼前便是一片黑暗劈头盖下,之後,熟悉的淡淡莲香带着温暖覆盖在自己肩上,蓝曦臣微微一楞,待光明再现,他的身上已经披着男人的外衫,而江澄……
蓝曦臣不知该如何替自己现下的心情下定义。
困窘?害羞?还是尴尬?丢脸?
可不管是哪一个,在最後,这些个心情,都会化成两个字-江澄。
单膝下跪,江澄抬起蓝曦臣一只脚放在自己手心上,另一手则是抓起自己内衫的下摆,就这样替蓝曦臣擦起沾了泥土的脚底。
仙府之内,不沾俗世尘埃,脚底的褐渍,只不过是踩到柔软的土地而已,可男人还是很认真的一点点擦去,蓝曦臣怔怔的看着江澄在替自己擦完一只脚後,又握起了另一只继续擦着。
白色内衫一角很快的便沾上土渍,江澄却丝毫不在意,待两只脚都被他擦的白嫩嫩的,像极了刚剥开的白胖莲子,他才满意的笑了笑,抬头看着正儍愣着看着自己的人。
「不是怕吵醒我吗?既然是为了我,那我当然应该负责到底,弄乾净不是?」
「……那件……是我的内衫……」看着那洁白衣服上一抹土色,蓝曦臣压低了声音说道。
「是吗?你的我的都长的一样,我没发现。」
「明明颜色不一样……」低下头看着自己乾净的双足,蓝曦臣嘴里这麽说,但那嘴角的弧度却是怎样都压不下来。
这些年来,衣柜里的衣服早分不出谁是谁的了,就像他的曲谱里会混着一本「如何调教小狗崽」的书,江澄的书房里会挂着一幅幅他亲手写的字画,虽然江澄曾跟他透露过他有的真看不懂是在写什麽,但他们的生活的确是那麽紧密的连系在一起,已没有你我之分了。
「回去休息吧,接下来还有得忙呢。」站了起来,江澄朝蓝曦臣伸出了手,蓝曦臣看着那骨节分明的大手,目光顺着手臂往上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不自禁的伸出了手,然而江澄并没有接住他的手,反而是两手直接往蓝曦臣腋下一抱,将人提拉了起来。
「唔啊……江澄?」简直像在抱小娃儿一样,蓝曦臣有些手足无措的藉着男人的力道站了起来,结果待他站稳了身,他的双手已经被紧紧握在手里,江澄的头只到他胸口,他仰着头看着他,淡然说道。
「我背你。」省得回去又要擦一次脚,拖了蓝曦臣休息的时间。
「很重的……」目光细细的看着男人,像要把他的模样牢牢刻印在心里一样,蓝曦臣轻声说道。
「我背得起。」只要是你蓝曦臣,什麽我都背得起,而且愿意背一辈子。
蓝曦臣笑了。不同以往温柔含蓄的微笑,而是像个得到玩具的小孩儿似的,笑的开心灿烂。
他微微弯下身,在江澄耳边说了句话,听的江澄眼睛都瞪大了,接着他趁江澄尚未回神之时,轻轻跳下廊道,拉着江澄的手往回走,直到走出了小径,江澄才回过神来,见蓝曦臣赤着一双脚走在地上时,他暗骂一声,乾脆把人直接抱了起来。
自然的伸手环着男人的背颈,蓝曦臣靠在江澄肩窝上,笑意怎样都止不住,尤其在他看到江澄不但整张脸都是红的,连脖子都红了的时候,更是笑到连肩头都在抖动。
「……等结界一事结束,你就知道了。」什麽时候不挑,偏挑这时候撩他!江澄红着脸没好气的瞪了瞪怀里的人,却更是引来对方的呵笑。
靠在男人怀里,蓝曦臣笑着看着男人的侧脸,连眨眼都舍不得,但笑不语的,只是专心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