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声声重重敲在玻璃窗上「砰砰砰」的声响。我明显的感觉到窗外这个女子情绪极端不稳，甚至是不太正常的状态。
我跟正要下车的陈龙飞说：「不知道她有没有带什麽危险物品，你先叫宇刚他们离开。你自己也小心！」我还是觉得应该等校方或是警卫来处理。
但因为程宇刚他们三个就在车子旁边，我跟陈龙飞都不下车的话，万一有什麽突发状况，孩子们反应不过来，也担心他们有危险。
师母，就是齐旭晖的妻子黎茵茵。
她的精神状态的确有问题，许多年前就深刻领教过了。在我心里，她才是阴魂不散。都过去这麽久了，到现在还要来骚扰我……和青苹。
陈龙飞下车後跟程宇刚说了几句话，三个孩子就朝校门口的警卫室方向飞奔而去。
接下来陈龙飞就大声的朝着敲打车窗的黎茵茵说话。他并没有靠近，也没有动手拉她，只是大声的说：「不要拍了，你想要做什麽？」不停重覆的说了许多次。
黎茵茵自然没有停下拍打的动作，隔着车窗还是听得见她仍然一直在呼喊。
虽然声音有些闷闷糊糊的，但我跟青苹都知道，她确确实实是在叫着：「李青柠！李青柠！你下来！你下来！」
在旁边的陈龙飞一定听得更清楚了。黎茵茵这麽大动静，已经有一些学生远远的伫足围观。
这时，我看到通过川堂的中庭那个方向，齐旭晖快步走来，接近我们的时候，几乎是用跑的了。他一路冲向黎茵茵，就在到车子正前方的时候，他瞥了一眼车里，明显楞了一下，我知道他看见我了。
只是看了一眼，齐旭晖并没有停留，直接走到黎茵茵身旁，从後面环抱住她。黎茵茵的身材算是比较娇小的，他轻易的就抓住了她的手腕，让她不再敲打车窗。
然後齐旭晖把她抱在胸前，又靠近她的耳边说着话。我在车里听不见他说了什麽，但是很明显的，没过多久，黎茵茵就放松下来，不再这麽用力挣扎。
几个孩子带着警卫先生过来的时候，情况已经缓和多了。齐旭晖跟警卫说了几句话，眼神不时望向车里，脸上的表情有点焦虑。我跟青苹只是默默的在车里等着，他们说话的声音朦胧模糊，没有一句听得清。
青苹突然对我说：「姐！我没听错吧！她真的是对着我叫你的名字对不对？」
我没有回答，因为不想承认，却又无法否认。
青苹又说：「你们以前认识吧？她一定认识你，才会把我错认成了你。你们之间发生了什麽事吗？」
其实青苹的脑子真的足够冷静又条理分明，在这样一个混乱的情况之下，还能理解出这些，也出忽我的意料之外。
可是我又能对她说什麽呢？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已许久不曾想起，偶尔轻触到记忆的边缘，也尽是无穷的悔恨。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那些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齐旭晖又不知跟陈龙飞说了什麽，陈龙飞绕过车身，走到我这边轻敲着我身旁的车窗，弯下腰似乎有什麽事要跟我说，我只好把车窗按下一半。
「他说他必须跟你见一面，才能彻底解决这件事，不然他也无法保证那个女人不会再来骚扰你们。」陈龙飞说。
这是在逼我吗？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跟这两个人有任何的交集啊！见一面真的能解决吗？
我如果不愿面对，结果也许就是整天提心吊胆，担心她再跑来找青苹，或是做出什麽更激烈的事伤害青苹。
事已至此，好像无论如何都得跟齐旭晖见一次。
我只好说：「那你把的我连系方式给他吧！」陈龙飞便走回去，跟齐旭晖两人拿出手机加了彼此的联络资讯。齐旭晖才搀着黎茵茵慢慢走向停车场的方向。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心情恶劣，陈龙飞和青苹都没再说话，一路静默的回到家。在地下室的停车场跟陈龙飞道别後，我交待青苹自己叫外卖来吃，进门就直接回了房间，没有再管她。
我平躺在床上，但是胃部突然涌现酸楚和绞痛的感觉，让我不由得蜷缩起身子，在还没有痛到走不动的时候，吃了一包之前胃痉挛时医生开的药，总算觉得舒缓一些。
然後，齐旭晖就来电话了。他问了地址，说过来接我。
好吧！见就见吧！反正一切的在刧难逃都是命中注定。
齐旭晖问我吃过了没，说既然还没吃，就找个安静点的餐厅，方便说话。
大约开了半个小时，到了郊区的半山腰上。下车时一阵秋夜凉风袭来，我穿着出门前随意搭上的宽松毛衣外套，仍然稍有凉意。餐厅的前庭正对着山下的夜景，远处灯光焯焯，清冷而美丽。
进了餐厅後，坐在靠景观窗的角落，抬头便是刚才前庭望见的灯景夜色。
我没有什麽心绪，点完餐就对着齐旭晖开口：「说吧！你说要怎麽解决这个问题？为什麽总是来骚扰我和青苹？」
齐旭晖定定的看着我，许久才说：「青柠，你变了好多！」
我无声的苦笑了一下：「是吗？人都要成长的。」
「那天在学校帮学生选乐器，第一眼见到青苹的时候，就觉得好面熟，直到看到她的名字，就想起你了。现在的她，就是你那时的样子，无忧无虑无所畏惧，那麽优秀又那麽美好。」齐旭晖说没几句，就陷入了他自以为是的回忆里。
「小时候的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没什麽好说的。」我明明白白的表达：「是你说要解决问题，我才答应见面的，别再扯以前了。」
齐旭晖被我打断了情绪，脸上表情有点懊恼：「青柠，回国以後，我每天都想打听你的消息。连做梦都梦见跟你不期而遇。上次在医院是因为青苹的意外，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现在的你真的变得很冷漠，好像跟我多说一句话都很勉强。一定要这样无情的打破我心中最美的回忆吗？」
我再度忍不住轻蔑的扯了一下嘴角：「你说的都只是你以为的，以前的事对於我来说，什麽都不算，硬要说的话也就只有四个字......悔不当初。」我说完就後悔了，跟他说什麽悔不当初呢？不是全忘了吗？不存在什麽「当初」的啊！
服务生送上了我们的餐，齐旭晖点了菲力牛排，我依然是白酒蛤蜊义大利面。吃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很讽刺的想法跳进了我的脑子，我完全想不起来多年以前，跟这个人一起吃过些什麽？也真没想到自己可以忘得那麽彻底。
「青柠，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後悔的，我跟你一样悔不当初啊！」齐旭晖说的话，让我刚吃进胃里的面条差点吐出来。
实在无法再听他说这种没有意义的话了，我把叉子一放，说：「齐旭晖，你够了吧！如果还要再说这些，我可以立刻离开，没必要再谈了。」
听我这样说，齐旭晖立刻转换了话题：「好好好，先吃先吃，吃完了我再好好跟你说说正事。」
两人沈默的吃完，送上咖啡的时候，齐旭晖才说：「茵茵的情绪状态一直不稳定，你是知道的。」
「那是有病！不只是不稳定吧！」我说。
对我的口不择言，齐旭晖也没有反驳：「她持续在看心理医生……有很多问题也不是看医生能解决的。服药可以让某些症状减轻，比如失眠或是忧郁。回国以後，帮她做心理辅导咨商的心理师跟我讨论，说茵茵这个状态，有些问题的症结点，必需一个一个找出来，才有办法让她慢慢自我疗癒。」
「什麽意思？什麽症结点？」我问得有点急。
「青柠，你别像吃了炸药一样，好像随时会爆炸的样子。有时又像满身都长了刺的刺猥，动不动就说话带刺。你放松一点，我们比较好谈啊！」齐旭晖边说边看了看放在一旁的手机，像是在检视是否有新讯息进来。
我没有！以我这几年的行事作风，如果要说话带刺，那可是分分钟大爆发。今天算是保守中的保守了。
但我还是放缓了语气：「你说重点，我们就可以快点结束，家里还有要照顾的人，回去晚了也不太好不是吗？」
「好！我说重点！有两个心结一直在茵茵的心里无法开解……
第一个是她有先天性的不孕症，不能生育。第二个……」齐旭晖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眼神看着我。
我忍受不了那种诡异的凝视，瞪大了眼睛对他说：「第二个是什麽？干嘛一直看我？第二个心结不可能是我吧？」
齐旭晖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说：「没错！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