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洞窟里,面对挡在他们身前那熊熊燃烧的高大火墙,席欧(Theo)并未感到恐惧。相反的,他神情平静的伸出手,不顾奥狄斯一行人的惊呼,触碰到了火焰。下一秒,烈焰仿若攀爬支架汲取阳光的藤蔓,瞬间全部集中到了席欧身上燃烧起来。
火墙的障碍消失了,奥狄斯一行人随即匆匆通过,继续向下一道障碍迈进。他们不忘了回头,对伫立在那里、全身被烈焰包围的席欧投以敬畏与感谢的眼神。注视着那些人离去的背影,席欧在火光中漾出笑容。毕竟自己平时在胆识与能力上远不及其他人,他觉得此刻能帮上大家的忙就已经足够令人高兴了。』
——摘自艾琳·奈亭格尔〖骸骨之崖(TheCliffofBones)〗(1952)第七章,p.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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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号和六号,说出自己的感情状态(Status),要诚实!」来自德国的乔纳森有些醉了,高高举起手上的国王牌大叫着。
与交换生们的东部行第二天晚上,历经了白天一连串的溯溪和登山行程,大家似乎都还丝毫不觉疲累。晚餐解决并回到民宿以後,我们现在正聚在二楼最大间的四人房里边喝酒边玩国王游戏。
「呃······A1(Available1,意指现在单身,有过一任)。」小佑出示手上的牌说。
我瞥了炀一眼,他手上拿着六号牌,表情略为恍惚。明明不准我喝酒,自己倒是先醉了。
「A0。」炀说。
众人瞬间哗然:「什麽,怎麽可能?!」
炀身旁一个不熟识的美国女孩状似暧昧的碰碰他肩膀:「明明长得一副像是A10的样子。」
闻言,炀竟然低下头,脸颊泛起微红。
更奇怪的是,这情况明明很好笑,我却笑不太出来。
下一轮,换其中一个外文系的台湾男生当国王。他指着地上一堆刚从超商买来的零食,脸上露出诡异的笑:「一号和三号玩Pocky游戏,先咬断的要无条件服从赢的那方的一个指令。」
我看向手上的牌,然後和坐在对面的夏弦不知不觉对上了视线。甚至无须言语。
惨了。
察觉到我和夏弦的反应,小佑一脸兴高采烈的抢先伸手去抓那包草莓口味的Pocky并打开,同时间,国王正在对那些一脸懵的外国学生解释Pocky游戏的规则。众人理解了以後,发现是我和夏弦要执行命令,全都兴奋的大声鼓噪起来。除了炀以外。他安静的看着我被小佑塞了根Pocky在手上,和夏弦一起被推到人群中央。
「快开始啊!」见我们俩都有些犹豫,大家不禁催促。
我偷瞥向对面那人一眼。
夏弦在我们聚到房间之前貌似已经先洗过澡,身上的衣服换成了简单的黑色T恤和同色合身运动长裤,头发还有些微湿。此刻我们盘腿对坐,彼此距离不到一公尺,我能清楚闻到他身上传来好闻的沐浴精花果香味。他正盯着我,等待我动作,脸上丝毫不见窘迫之情。
······就把这当成胆量挑战吧。
我心一横,把Pocky一端叼在嘴上,身体前倾。我们俩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了十分危险的程度,根本无法直视他。我闭上眼,感觉到他的气息逼近,Pocky的另一端被咬住。众人的鼓噪声更大了。
我开始以非常小口的份量逐渐吞掉Pocky。这是草莓味的一端,表示夏弦咬着的是比较无味的饼乾那一端。小心翼翼、呼吸着他的吐息、逐渐靠近。可能过了快一世纪的时间,距离缩短到一个临界点後,周围那些促狭笑声与喧嚣似乎瞬间被静音了。
奇怪,明明没有摄取酒精,那萦绕的好闻气息却像陈年美酒一样让我头晕目眩。
不行。得赶快先咬断,趁事态失控之前。
「——呃唔?!」
倏忽之间,我感到某个人突然使劲凑近身边,另外一股熟悉的气息贴住我的脸颊,接着,那条被我和夏弦同时叼着的Pocky「喀」一声被硬生生咬断了。
仅仅数秒的突袭,周遭众人原本蓄势待发的鼓噪氛围随着这突发状况,瞬间被切换成此起彼落的傻眼失笑声。
「Ohmygod,你在干嘛——」
「我真的会被笑死——」
我睁开眼,不是很意外的发现邱炀正端坐在我和夏弦之间,神情一派冷静,嘴里嚼着那及时从我们俩口中拦截下来的半根Pocky。可以想见刚才的情况:这个人大概是直接冲过来突入我们俩之间,硬凑着要捣乱,整张脸都同时贴到我们俩脸上了。
「对不起,我先咬断了。」炀看着我们,双手半举起状似投降,语气倒是十分悠哉:「按照规则,两位主人尽管对我下命令吧,但不要太欺负我喔。」
大家对於游戏被打断倒不怎麽在意,反而被这出半路杀出程咬金戏码给逗得大笑。夏弦退开了身,愣住的神情只闪现那麽半秒,随即恢复平静,嘴角带着笑。
即使脸不怎麽红,我还是看得出来炀这家伙完全醉了。他酒量并不差,很少喝这麽醉的,而且,平时的他绝不可能做刚才这种事。
「······好。」我说,拉起他的手臂站起身:「那我命令你跟我来。」
他顺从的跟着我起身,脚步稍微有些踉跄。我拉着他走出房间,一直到走廊尽头我和小佑那间房的门前,都还能听到众人在後头暧昧的嘻笑声。
进房後,我指示他坐在床上,转身从搁在地上的背包里翻找出水瓶。
「我说你今天是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他的声音传入耳畔,依旧是一派悠哉。
「你今天一整天都很怪。」我回想起今天出门在外时,炀一连串的怪异行为:不管到哪一直紧紧跟在我旁边、话比平常都少、少见的喝醉了、还有······「刚才也是,干嘛那样做?」
「哪样做?」
「——算了······」我叹口气,拿着水瓶转过身:「你先多喝点水吧,赶快把酒精代谢掉——你在干嘛?」
我愣住,盯着坐在床上的炀。他此刻手上正拿着一根草莓味Pocky,笑嘻嘻回望我。
「跟我玩吧。」
「玩什麽?你什麽时候偷拿了这个啊?」简直要疯了。我朝他走去,把水瓶塞进他另一边手中:「赶快喝水啦。」
不料,他竟将水瓶丢到一旁床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整个人拉了过去,顺手叼起那根Pocky,抬头凝视我,眼神专注。因为咬着东西,他有些口齿不清,语调几乎像是在撒娇:「跟我玩Pocky游戏。」
见我一脸呆滞,他施力将我拉得更近,我一个踉跄,最後演变成了诡异的姿势:一脚踏在地上,另一脚跪在床沿。他一手抓着我,一手撑在背後,那双长腿被此刻正我包夹住。
太怪了。而且,很不妙。
在失去思考能力的前一个瞬间,我沉住气,伸出手折断他口中那根Pocky,一把塞进嘴里吃掉:「别玩了,你真的有够醉。」
对於这番举动,炀脸上的神情没有太大变化。他只是瘪了瘪嘴,状似不满,然後倏地伸长手臂,揽住我的後颈,将我冷不防拉向他。
太近了。此刻,他的唇几乎是贴在我耳边,嗓音极低、极轻。
「为什麽你愿意跟他玩,却不跟我玩?为什麽,连恩海?」
然後,非常轻柔的、几乎不带侵略性的,他吻上我的耳廓。仿若蜻蜓点水,却又带着依恋。第二下、第三下。好似在嬉戏般的、温柔而连绵的吻,如雨点不断落在我的耳边。
无法言语。那些吻的触感、与邱炀的距离、他的呢喃语调、隐约发散的酒气与香味、体温与吐息、他柔软的发梢搔痒到的感觉——
我发现我无法思考、无法动作、无法言语。
十月的夜,寂静的房间。世界短暂静音,灵魂飘离地面,只剩那沉闷如雷的急促心跳,震天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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