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晓雾从任平生那里拿到了顾清晨的手机号码後,原本打算立刻拨过去,却在电话拨通的那一刻掐掉了通话,改成发简讯。
如果这也不是顾清晨的号码,简讯至少比较不尴尬……
09XXXXXXXX:老师,为了避免触犯刑法第335条,请问您现在在办公室吗?
顾清晨看着简讯栏那一串不知名号码,心想这姑娘倒还装得挺有礼貌。
他对於她会拿到他的手机号码没有任何惊讶,任平生那厮不要说手机号码了,他巴不得把他的简介都投到相亲网站上,比他母亲都还要关心他的婚姻大事。
他看着办公桌上的薄荷盆栽,拿起桌上的热拿铁喝了一口,然後敲字回覆──
不在。
韩晓雾收到简讯後,无视於他的不在,直接跟着水水进了法学院。
「你们的教授办公室在第几楼?」
「五楼。」水水道,「你等等,我有作业要补交给他,一起去吧。」
韩晓雾跟着她到了顾清晨办公室,水水敲了敲门,迳自打开。
然後韩晓雾就看到了那个说不在的人,此时正好端端地坐在位子上。
她面带微笑,脆生生道:「打扰顾教授了。」
顾清晨好整以暇,没有任何谎言被戳破的尴尬,向她轻轻点了点头,彷佛刚才说不在办公室的不是自己。
等到水水把作业呈交上去後,韩晓雾掏出钥匙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她依旧弯着眉眼,稍稍欠了身,礼节周到:「这麽晚才还给老师,失礼了,听说您一向胸襟开阔,还望海涵。」
顾清晨看着她的眼神清淡,心想这姑娘戏做得还挺足。
然後他悠悠开口:「可能要让韩同学失望了,我这个人一向小心眼。」
韩晓雾:「……」
水水分别觑了两人一眼,为了化解尴尬,她装作好奇地问道:「这是什麽钥匙啊?」
「没什麽。」韩晓雾笑眯眯地答道,「就是一个狗窝的钥匙。」
顾清晨:「……」
「老师你家的狗真幸福啊,还有自己一间屋子可以住。」水水感叹。
顾清晨轻咳了一声:「没什麽事就先走吧,我还要备课。」
水水向顾清晨鞠了一个躬,拉着韩晓雾就要离开。
韩晓雾到了门口时,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向顾清晨,说话的语气好不遗憾:「刚刚吃太饱,可惜今天没能跟老师您共进晚餐了。」
顾清晨:「……」
水水:「???」
顾清晨感觉太阳穴的地方又隐隐作痛,他皮笑肉不笑:「……那真的是很遗憾了。」
「是吧。」韩晓雾沉痛地点点头,「我感觉我像是损失了一个亿。」
顾清晨:「……」
「那请韩同学下次注意饮食了,吃太多对胃不好。」顾清晨收起脸上虚伪的笑容,延续一贯的面无表情。
「其实也不多啊,就是一盘寿司、一盘义大利面、两片pizza、一盘港式茶点、一盘海鲜、一盘炸物、一盘水果、两碗浓汤、三盘甜点、四杯饮料……」韩晓雾掰着指头一样一样数着,「要不是我今天比较晚吃早餐,我还可以吃更多呢,可惜了那八百多块……」
顾清晨:「……」
水水:「……」
水水原本还想说以韩晓雾那食量,八百多实在太值了,原来她还觉得不够吗……
顾清晨终是忍无可忍,嘴上都少了该有的温文儒雅:「可以了,滚吧。」
韩晓雾笑嘻嘻地和他说再见,顾清晨看着房门被关上,眉眼间尽是清淡。
那双毫无温度的眼底中,乍看之下是冷然,稍一探究,全是辨不明的情绪流动,宛如夜潮汹涌。
韩晓雾隔了一个礼拜才终於见到范远。
前几日范远不知怎麽的连请了好几天的假,其他必修课上都没能见到他,今天终於又在分组实验课上遇到他了。
上课前,韩晓雾走到廊上透透气,一出教室门就看到范远倚着栏杆远眺,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因为不知道什麽时候会遇到他,这些天韩晓雾始终把他的外套带在身上,这下见到他後,她马上就想起了包里的外套,脚步一折,回到教室拿外套。
「范远。」韩晓雾站在他背後喊了一声。
毫无动静。
「范远。」她走到他身侧,再喊了一次。
依旧没有反应。
韩晓雾心下奇怪,她拍了拍他的手臂:「范远?」
这下范远终於有反应了,他一个激灵,表情像是如梦初醒,看到身旁的韩晓雾,有些惊讶。
「你还好吗?」见他脸色不太对劲,韩晓雾关切道,「我刚刚叫了你几次都没听到。」
「抱歉。」范远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我刚刚在想一些事。」
「没事儿。」韩晓雾把外套递给他,「那天谢谢你的外套了,这麽晚才还你,不好意思,我有重新洗过了。」
讲到「这麽晚才还你」,她下意识地就联想到了侵占罪。
韩晓雾:「……」
真他妈被顾清晨荼毒不浅。
「啊,谢谢。」
韩晓雾冲他笑了笑,提步离去。
走到一半她突然觉得不太对,范远平常走的都是阳光系,就算没有容光焕发这麽浮夸,但也绝对是看着能量满满的,然而刚刚他的脸色貌似有些……憔悴?
韩晓雾旋身走回他身侧:「范远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你没事吗?」
范远许是没料到她又折了回来,他愣了愣,微微低下头:「……没事。」
韩晓雾不信:「真没事?有心事可以说出来的,跟朋友说或找辅导老师说都可以,如果你不嫌弃,我也可以听你说。」
范远的面色又白了一个色号,他像是在纠结着什麽,半晌後才艰难地开口。
「我的母亲……过世了。」
晚秋的风似乎都透着一股莫名的伤感,草木早已枯黄,落叶纷纷扬扬,风堪堪拂过,漫天满地都是凄凉。
韩晓雾心下一个铿噔,原来上礼拜请的假是丧假。
她有些不知所措,在一个失去至亲的悲伤人儿面前,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也没有什麽能比他的心更苍白了。
「你……不要有负担。」范远叹了一口气,「不想说出来就是因为怕听的人有负担,但是自己憋着又实在难受得不行……」
「没、没事。」韩晓雾僵硬地拍了拍他的肩,「我不太会安慰别人,但起码倾听是做得到的。」
「小五……」
韩晓雾看到他抬眼时眼底漫漶的痛苦,层层叠叠,浪潮喧腾,被黑暗吞没後,又有另外一波翻滚而至。
彷佛无穷无尽。
「我有在调适心情了,但一时之间还是没办法接受……都火葬完了还是没办法接受……」范远的眉头蹙得死紧,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我是不是很脆弱……生老病死本是人间寻常事,一个男人怎麽能动不动就掉泪呢……」
韩晓雾是个见不得人家哭的人,一时之间有些慌乱,她赶忙握起他的手,像是要把力量渡给他。
她语气轻柔,安抚道:「生老病死是不可避免的没错,但也不是说一定要马上适应它。你看因为义务教育的制度,我们必须去上学,但第一天被送到学校的时候,谁不是抱着爸妈大哭着不想离开呢?我们也是在学校摸索磨合一段时间,才足以适应那个环境的。况且失去爱人的痛苦不分男女,在悲伤面前我们都是不堪一击的,掉点泪算得了什麽呢?何况哭一哭也会抒发掉一些忧郁,没事的啊……」
韩晓雾又听范远说了一些与母亲的事,人一旦找到出口後,就像是把重量都压在那上面,一股脑儿的全部倾倒而出。她极有耐心地安慰他,直到上课铃响了,他的情绪也终於平复一些。
「小五,谢谢你啊。」范远镇定下来後,突然觉得有些赧然,「多亏你了。」
「没事没事,慢慢调适吧,我等你变回以前那个阳光男孩啊。」韩晓雾笑了笑,「走吧,回去上课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顾清晨:拐着弯骂我是狗?能耐了你?
韩晓雾:单身狗不是狗?快快从了我就不是狗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