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奈何塵埃盡惹我 — 章十五 元化城詭境──暗潮洶湧 (四)

赵府与一般大户人家的式样不同,它是东西客厢在前,主屋在後的格局,因此从西入东需经过进入主屋的那扇门,而今那扇门前有名百竹岭弟子驻守,贸然过去势必会被拦下盘问。

梅冉冉环瞅四方,想不惹眼地找个方法过去,可惜此处宽敞无掩,除非遁地,否则难以躲过守卫眼线。

正当梅冉冉蹑足转身,盘算回西厢另待机缘时,那位守门弟子似乎被人唤进主屋。他见机掂脚速奔,穿过扉门来至东厢。

怪的是,东厢整排房室外廊阒静无声,显然没派人在搜。

梅冉冉登时拉高警觉。他边抚着雕花门板边轻推每间房门,开一只小缝观瞟房内,待寻得一间不算漆暗的房室,他便翻入里面暂避。

之所以拣了一间被月光照得蒙蒙亮的房间进入,只是怕太过幽暗好躲人,要是突然杀出他笃定防不了。

梅冉冉反手一拉将披袍连帽盖上,遮去他大半容颜,接着在窄小的房内信步游走。

此房格局摆设与他房相差无几,进槛後先有一块踏足地,推开第二扇门便能一眼望尽,里头一个茶几,几张椅凳,墙边摆有木制屉柜及一床砖破损不堪的睡炕。

唯一的异处,是洒落於房的皎洁银光。

这道清辉引起梅冉冉注意。他仰首定睛,赫然发现房顶屋梁错综交叠,被绑成了八角形,中间篓空,月华铮亮便从八角洞中倾泻而下,方好落於案几。

厢房积年累月无人使用,案上掩了一层厚灰,没有摆放茶具却搁有几颗小石,看起来特别突兀。

梅冉冉忍不住凑近一瞧。看上去像是一种术阵,但又好似是被人随意散在几上的,总之他左观右瞅,只觉得突兀,却说不上是哪里怪。

「万松岭弟子这麽上进?下令撤退东厢还有人赖着不走。」

身後一道似曾相识的凛沉嗓音传来,直把梅冉冉吓得目瞠口哆、魂飞魄散,险些脚软站不住。

「早些时候人是都支开了,可总有不听劝,硬要寻得檀宫主踪迹的门生。别怪他们,让他离开吧。」墨东方的声嗓不疾不徐地从扉外传来,却让梅冉冉听得心胆俱裂,一点儿趋缓恐惧的感觉都没有。

他努力克制发颤的手,将帽沿拉低,心中狂念佛陀箴言,看看能否再积点阴德,延长一咪咪寿命。

「滚。」冷漠声嗓的尾音一下,梅冉冉迅即垂首旋身,三步并一步逃出厢房。只是他想的太过美好,墨东方非是一人在外,他身侧站有若干名弟子,直挡去路。

外头月朗星稀,皞光照得院子一片晰明。梅冉冉一抬眼便对上墨东方似笑非笑的明眸,唇畔彷佛还留有戏谑。刹那间,他恍然惊悟自己其实是落入墨东方所设的陷阱。

「吾辈道是谁呢,久疏问候呃咳……师弟。」梅冉冉面如槁木,恶狠狠地睨了他一眼。墨东方倍感寒意,到口的称谓立时转吞入腹。

二人僵伫庭院约一盏茶时,墨东方的视线掠过梅冉冉肩膀,始终瞵视着厢房,直至原在房里的人走出,他才扬笑打破僵局:「辕宫主可真是养尊处优呀,元化出了大事,不看在同为崎岖山宗派便是一家人的份上,也该为困在千梅岭的弟子着想,前来勘查才是,怎麽反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

梅冉冉冷笑应道:「我这不就来了?」

墨东方再言:「身为宫主有其肩负,怎能假於他手。」

「墨宫主这是笑我碌碌无能,认为平庸拙讷的师弟不该来此添事?」反正伸首一刀,缩首亦是,梅冉冉话也不斟酌了,脖子洗妥见招拆招。

「曾闻师弟身孱体弱,如今元化祟晦瘴气弥漫,怕有损师弟躯脉,吾辈是想──」

「既然你怕我横死元化,不如开城让我出去。只要墨宫主撵我出城,我即刻便走。」

墨东方眉头微攒神色一沉,众弟子便团团将他围住,召剑以对。

梅冉冉眄视四方,手隐於袍下捏着剑诀备着,道:「墨宫主这是言行不一啊,你惧我损身却又不让我走?」

「师弟莫要曲解,元化封城乃魔君所为,吾辈无权操纵你的来去。」

「那为何四岭弟子皆传你中毒失落?」

「嘴长在他们脸上,吾辈管不住。」

「那好,上官仪人在哪?」梅冉冉冷不防转题,问得墨东方一脸愕然。见他一时语塞,梅冉冉便谑笑再道:「我就开门见山说了。依梅辕的脾性,他不会来,即使架住我、囚绑霍师兄也没用。」

「冉师弟言过了。辕宫主迄今仍未派出亲眷子弟,你人在这儿,他多少会乱点阵脚。」

「所以墨宫主是打算杀鸡儆猴?」

梅冉冉此言甫出,气氛瞬间变得肃杀,不晓得是墨东方打的暗旨抑或百竹岭门生从了谁的指使,突群起挥剑,朝梅冉冉招呼。

他眸瞟不对,剑诀登时起手,决定死马当活马医,看能否从身後逼近之人身上唤出当年陪葬主角巨巨的雅修剑。

霎时,一道清皖光束飞天,随梅冉冉的剑诀手势劈倒不少弟子。他一不作二不休,挥袖操剑,其动作行云流水,当袍袖扬起时,綦色披肩与霜白道袍交错,让梅冉冉宛若一只翼展的白鹤。

见围剿弟子不敢再贸然扑来,梅冉冉趁机转身,拔腿欲逃。只是迎面来者堵住他的去路,眼看雅修剑随着剑诀飞来,就要袭上那人脖子,梅冉冉赶紧松开并拢的两指,千钧一发之际握住剑柄,煞停了飞舞的剑刃。

剑身锋利,只是轻碰仍划出一道血口子。梅冉冉瞥见时泪都快喷出来了。

他不会这麽惜肉如金吧,流点血清清体内毒素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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