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後,我拖着疲惫的身驱往卧室前进。
双脚在有些斑驳的木制书柜前停下,看着书柜上层那张用相框包覆住的拍立得相片,内心彷佛有什麽在动荡着。
相片中的女孩和男孩身穿白衬衫校服,一脸的青涩。男孩一手勾着女孩的肩膀一手掌镜,笑得灿烂,眼里有无止境的温柔,女孩则是一副不情愿想要挣脱的模样,但还是看得出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时光飞逝啊……
如今的那个男孩和女孩,又去了哪里呢?
因为一张照片,勾起了我记忆里埋藏最深的过往。
盯着照片里男孩笑得开怀的面容,我渐渐陷入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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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那一年夏天,我刚升上高中,因为父母不满我擅自塡了一所比我的成绩还要低许多的学校,所以正在气头上,这时的我和他们处於冷战状态。
简单来说,就是迟来的叛逆期。
开学还不到两个礼拜我甚至就顶撞了老师被叫到走廊罚站,可想而知,我乾脆直接跷课了。
毕竟自己还是个新生,就当作是参观校园吧,熟悉一下学校的环境。
穿过一大片的绿荫,我来到距离教学大楼相隔一个操场的专科大楼。
平时这里是不会这麽安静的,但因为最近在整修,所以不会有师生到这附近来,是个跷课的绝佳地点。
我在大楼外围绕了一圈,发现这边什麽也没有,只有一片荒凉的草地。
「没想到这麽无聊啊……那我去别的地方走走好了。」
正当我觉得无趣想要返回操场时,後方的杂草堆忽然传出了一声「喵~」这猫叫声来的真不是时候,让本来想晃一晃就回去的我改变主意了。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那里是专科大楼後方的空地。
「喵~」那只猫咪像是要诱惑我再走近一点似的,回头朝我叫了好几声。
我轻踩着步伐,上前一瞧,才发现是只虎斑猫。牠晶亮的双眼盯着我好一会後,猫掌突然飞快地往前跃,来到一块长满杂草的阴暗处。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只猫就不知道窜哪里去了,连个猫尾巴也没见到。
什麽嘛……还以为牠是要跟我玩呢。我不高兴的噘起嘴。真没趣。
有些失落的向後退了两步,打算离开这个偏僻的地方,结果我的脚跟不知道撞上了什麽庞然大物,导致我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往後摔,「呃啊!」
屁股重重撞击在一点也不松软的泥土上,许久没修剪的杂草划破了我的手指,我吃痛的皱起眉头。
「好痛……」待疼痛缓和了之後,我用手肘撑起身体,定了定神,这才发现我的双腿下面竟然压着一个人!
我吓得赶紧从地上跳起来,嘴巴张得大大的却什麽话也说不出来。
对方穿着我们学校的制服,学号绣的是红色,看来是三年级的学长。
他侧躺在杂草堆里,银白色的发丝几乎挡住了半张脸。虽然校规没有规定说不能染头发,但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染这麽高调的发色……
而且就算他的脸庞大半都被头发盖着,我还是能清楚看到他脸上多处的瘀青和擦伤,以及贴着的白色胶布。
惨了,我该不会遇上不良少年了吧?
但好像也不能就这样不管……
我蹲下来凑近一看,戳了戳他的胳膊,然而回应我的只是他均匀的呼吸声。经过了这麽大的动静,为什麽他还可以睡得这麽死啊?
再者,他干麽什麽地方不睡偏要把自己埋在草丛堆里?要不是我刚好摔在他身上,不然也不会发现有一个人躺在这里。
怎麽办?还是先把他叫醒比较好吧?
「呃……我说,学长?」
「醒醒好吗?不要躺在这边,学长?」
「你还活着吧?」
接连几次都无人回应,我有些急了,伸出手大力摇晃着他,「学长,醒醒!」
看来动口没用动手是对的,被我摇得那麽用力,他先是蹙紧眉头,睫毛上下扇动了两下,随後缓缓张开眼睛。
「那个……你没事吧?」
我出声唤他,对方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学长坐起身来环顾四周,最後将视线停在我身上,「你是……?」
「一个跷课的学生。」我诚实回答,并不想要刻意撒谎,「你没事吧?」看着他脸上的伤痕,我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哦,这个吗……不过就是高中生打架而已嘛,常发生的事,别在意。」
他一派轻松的模样不知为何让我有些不爽,我指着他刚才倒在地上没被我看见的那一边脸说:「这个,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高中生打架啊。」
那是一道非常浅,长度却至少有七公分的伤口。
看上去浅浅一条,但是痕迹是骗不了人的,那可不是被指甲抓伤那麽简单而已。「难道说高中生上学包里装的都是刀吗?」我无意吐出了这麽一句话,结果没想到他的表情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刚才温和的眼神转眼间已经被凌厉给代替。
意识到自己讲错话了,我慌乱的向他道歉:「抱歉,是我多嘴了,你就当没听到好吗?」
沉默。
没得到对方的回应使我心底更慌了,嘴笨的急忙想要解释:「我就只是说说而已,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你别……」
「你叫做什麽名字?」学长打断了我的话,莫名其妙插进了这麽突兀的一个话题。
「萧、萧呈爱……」我搞不懂他问我的名字做什麽,他不是还在生气吗?
「呈爱是吗……」他收起眼底的寒气,切换回原先的温和,「我记住了。」
我还在傻愣中,就见他站起身来拍掉身上沾着的泥土,径自向前迈步。
「欸,你……!」他就这样走掉了?这个人怎麽这麽随性啊?
本来想开口叫住他的,却突然想到自己好像没有一个可以留下他的理由,话语卡在喉咙里,硬是被我给吞了进去。
我一个人呆呆站在原地,出神的看着学长还没走远的背影。
像是想起了什麽事情似的,学长停下了往前的脚步,转身面对着我,伸出插在口袋的右手,在空中挥了挥说:「以後请多指教啦。啊!对了,忘了跟你说我的名字,听好了,千万要记住喔。」
——魏子衙。
十六岁的那一年夏天,因为一只猫,那个人就这麽走进了我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