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氏王朝皇宫
珀氏王朝第九任皇帝珀擎鞅在御书房里,翻着一卷又一卷的文书,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忽然外头一阵骚动,从小跟随他的内侍进来报告:「皇上,皇后娘娘快要生产了,您......」
皇帝忽地站了起来,「朕去凤仪宫看看!」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刚才已经产下一名小公主!」长年待在皇后身边服侍的凤仪宫掌事宫女柳姑姑笑着说。
珀擎鞅心头一震。
昨天晚上和国师空予棂的对话还在耳边。
「皇上,臣观天象时,发现有一颗明亮的星宿出现在北极星附近,臣已经不挂算过,代表这颗星的人,将会成为未来的国君,如此看来,应该就是皇后娘娘腹中的龙嗣没错。这是皇上登基来第一个皇嗣,也是您的第一个孩子,更是由皇后娘娘所出,不管从甚麽角度来看,对您都是无比重要。」
女孩?可那麽多的太医诊脉,不都说了应该是个皇子吗?
珀擎鞅走进皇后寝宫,一旁宫女福了福身退下了。
「你还好吗?」他望向躺在床上的皇后羽然。「皇后生产过程多有辛劳,回头凤仪宫上下都赏吧!」
「谢过皇上恩典。是个女孩呢,皇上您看看,跟您像不像?」羽然疲惫的笑了。
「像你比较多。」珀擎鞅微笑着抚摸女儿的小脸。
多麽柔软的脸颊,与皇后如此相似,虽然婴儿上且看不出那种清丽的气质,但那精致的五官却是藏不住的,几年後定也是个小小美人胚子。
这样柔弱的孩子,就是未来的国君?珀擎鞅不禁一笑,空予棂,你这个国师居然也有说不准的一天。
自从珀氏一族在东瑞国这片土地上建立王朝的那天起,每个坐上那张象徵至高无上权力龙椅的人,谁不是双手沾染鲜血?
空予棂,你怎麽胆敢预言一个女孩,在她本该是无忧无虑被父母宠爱十余年,以拢络下臣或和亲外族的人生里,要过这样杀伐决断,步步为营的日子呢?
珀擎鞅犹豫了。他居然思索这是否太过残忍,这并不像他以往的作风。
「皇上,是在思索公主的名字?」羽然温柔的看着父女间的第一次互动,眼神里闪过一丝惆怅。这是个得来不易的孩子,但她是否让他失望了?
「然儿,你觉得人的宿命是可以违背的吗?」珀擎鞅抱起孩子,凝视着女娃的脸,女娃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父亲,笑起来是那麽的惹人怜爱。
「臣妾觉得,天命不可违抗,每个人都有自己应该要完成的使命,就像这孩子来到世间,也一定有她必须去做的事。」
「那,就叫君逸吧?你觉得这名字如何?」
「皇上这个名字取得甚好,君,取皇上登基,君临天下,切合公主是您继承大统以来第一个孩子的身分,逸,取其岁月静好,平稳安逸,希望公主的出生能使东瑞物产丰饶,时运昌隆,使我珀氏王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羽然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情「皇上怎麽好像有心事?」
「然儿,如果,这个国家出现女王,那会是什麽样的情景?」
「我国向来尊男子作为一国之君,而邻国七兴皆是女主专政,已有上百年历史,并无不可能,那麽,那位女王会是谁呢?」
「朕不过是假设。」
羽然笑得有些高深莫测「您就这麽相信臣妾?臣妾可是出身羽家呢。那个因权谋立功而晋升至高官贵胄的羽家。」你就不防着吗?明明是这麽厉害的外戚。
「朕从未想过防着皇后,而且,朕相信皇后并不敢做出僭越背叛之举。」珀擎鞅一样挂起高深莫测的笑容。
羽然明白,这是珀擎鞅的最後通牒。
她永远赢不了他。自从她在府邸里见到那个笑容款款,温柔体贴的皇子时,她就明白,他想要拿在手里的东西,是任谁也抢不走的。
「需要我做什麽?」自称从臣妾变成了我。
「羽家的确是前朝功勳,人才辈出,但可别忘了今日羽家的尊荣,是来自我珀氏一族。柳叶,从今天开始,皇后生活的一切,做了什麽事,说了什麽话都要向我报告,假如有所隐瞒,柳家一门子弟的仕途性命,相信你够聪明能自己想想。」珀擎鞅唤来站在宫门口的柳姑姑
「是。」柳叶的声音有些颤抖,一边是从在王府便服侍已久的主子,一边是血脉相连的原生家庭,任谁都不知应该怎麽抉择
「皇上果然还是防着臣妾吗......」羽然颓然垮下双肩。
「对不起,我不能冒险,绝对不能,你有你想要保护的,我也有我想要守护的事物。」珀擎鞅转身走出皇后寝宫。
羽然把怀里的孩子抱紧「好可笑啊,在这偌大的皇城里,在这多少人觊觎的荣华富贵里,我只剩下你......只有你了......」默默流下两行泪。
小君逸依然睁着天真烂漫的大眼睛,不知道发生什麽事。
「如果你成为女王,会是什麽情景?我都不在乎。」羽然抚着那柔嫩的脸颊「未来不管你想做什麽,母后都支持你,只要你平安快乐的长大就好了,好不好?」
小君逸笑了起来,那婴儿纯真的笑声,是每个人都曾经有过的。
只是这冰冷的皇城里,大多数的人都忘了。
一道穿着粉色衣裙的身影迅速闪过,弯进狭窄的宫墙之间。
「呼......他们应该不会找到这里来吧?」个子不高的粉衣少女自言自语着。
在那之後过了十三年。
她就是珀君逸,珀氏王朝的长公主。
深信预言的皇帝珀擎鞅真的把她当作一个皇子来教育,即使後来又陆续得了三个皇子。
在这样的教育下,君逸公主当然也是表现的可圈可点。
不过每次她想偷懒时,她那六个父皇亲自给她挑选的伴读,又要在那里磕头谢罪,叨念个没完,这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与其说是伴读,倒不如像是父皇派来监视她的保镳......
谁会找一个本来应该是在国家菁英部队里担任要职的年轻军官当伴读啊?这个不准那个不准的,根本就像老妈子一样,谁会知道他其实只有十八岁呢?
六位伴读的领导田居信被珀君逸在心里骂了不只几百次。
话说公主的六位伴读--
身为领导,十八岁的田居信,来自狼族田家,为田氏族长和羽家长女,也就是皇后羽然的长姐所生的长子,其出身善战的西北狼族,在武术方面一直有相当优秀的表现,十三岁随父从军以来战功显赫,年纪轻轻已有大将之风,因此皇上特意将他从部队里调进宫来,专门在公主身边服侍,可谁又看不出来,皇上将他摆在公主身边,早已是动了心思,若两人看对眼,身为狼族田氏未来族长的田居信绝对是合格的驸马人选。
十七岁,心思灵敏的羽明,来自权谋羽家,是公主的表哥,相对於家中其他很早便展现谋略和决断力的兄弟,羽明是个体贴温柔的人,同时也比较心软,皇上将他召进宫来,便是想平衡一下严厉的教育,让公主在精进课业之余,也能有一个好的聆听者和陪伴者。虽说家中兄弟姊妹众多,但羽明嫡长子的身分,让他进宫,其实也有制衡羽家的考量。
十六岁的贝翰贤来自相门贝家,出身书香门第的他,从小就十分好学,有"神童"的封号,十五岁时便以取得官员的资格,其不但文采斐然,还十分擅长教导别人,陪伴在公主身边,俨然就是一位夫子,和太傅大人的教学比起来,这样的小老师陪在身边,随时可以解答公主的问题。
来自富贾元家,十五岁的元毓,因为母亲曾是皇后羽然的婢女,一家人多受到皇后和羽家的照顾,很得皇后眼缘,其从小便养在宫里,跟公主一起长大,不仅在商业上展露头角,还精通音律,不熟悉的乐器,只要极短的时间便能上手,公主的琴艺因为有他在一旁提点,虽然不及余音绕梁,也算得上是不错。
来自将门龙家的龙寒,今年十四岁,因为父亲是皇上的殿前侍卫总领,从小也是住在宫中,与公主青梅竹马,跟家里其他的孩子相比,龙寒的武艺并不算最出色,但是唯有一项才能,龙寒可是珀氏王朝难得一见的奇才,那百步穿杨的箭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练成的。
最後一位,跟公主同岁的乐正皓,并不是来自什麽显赫的家族。而是来自普通官员的乐家,皇上曾经有一位莲妃,虽然来自普通家族,但是却意外得到皇帝宠爱,可惜好景不常,那位佳人不知染上甚麽疫病,几个月的光景,便香消玉殒。那位莲妃便是来自乐家,基於对乐家的愧疚,皇上特别的照顾乐家人,给乐家一些优渥的闲职。不过对於公主而言,乐正皓明明就跟她同岁,甚至还比她大上几个月,可跟其他几位伴读比,竟挑不出任何出色之处,公主虽然不会因此轻视,但也跟他话相对少了。
回到正题,珀君逸在读书时间偷偷溜出来,还冒着被伴读们碎念的风险到底是要做什麽呢?
「小黑~小黑~我拿东西来给你吃了哦~喵~快出来呀~」
「哦~原来公主是要出来喂小黑猫啊!真是的,跟我们讲一声,把牠带到您宫里不就好了?你说是吧?静儿?」一个珀君逸现在很不想听到的低沉声音出现了。
田居信跟她的贴身宫女静儿的脸出现在她头顶上。
「公主您为什麽要跑出来呢?明明奴婢可以帮您带过去的,怎麽不跟奴婢说一声?」静儿一脸自责的样子。
「哎呀~这样玩比较有趣嘛!」
忘记说了,珀君逸是属於那种拥有恶趣味的人。
「公主这样肆意外出,可是造成属下相当大的困扰呢!等一下还请公主一定要为羽明跟翰贤求情,他们因为公主跑出去,现在正在被太傅罚跪。」田居信一边拎着小黑一边说。「静儿,先带公主回去吧!我要去处理这小家伙!」
「你想对牠做什麽?牠只是一只小猫耶!」珀君逸着急的说。
「属下去帮牠洗个澡,免得把什麽奇怪的疫病传染给公主,那可就糟了。」
珀君逸愣住。
他的意思是,我可以把牠留下来吗?
「公主怎麽看起来那麽惊讶?还是您希望我把牠撵出去?」田居信挑眉笑笑。
「没有......谢谢你......」珀君逸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好了,静儿赶紧带公主回去吧!不然羽明跟翰贤这下子可能真的要长跪不起了。」田居信说完,向一旁恰好经过的一个小宫女吩咐了几句,只见那个小宫女满脸通红,一直的点头。
珀君逸心想,果然,我的伴读们一个比一个受欢迎啊…...
回到书房,珀君逸就看见羽明跟贝翰贤两人跪在那里,她赶紧把两人拉起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有些懊恼。
「只要公主平安归来就好。」羽明温柔的看着她「但下次不可以再这样顽皮了,属下会很伤脑筋的。」
「既然公主已经知道错了,那......今天吩咐下来该做完的功课,还是要做完,不然太傅大人会让属下们很困扰。」贝翰贤回想起太傅大人的那张黑到不能再黑的扑克脸,不禁打了个寒颤,一边把那高高一叠的作业递上「公主若是有不懂的地方,随时还是都可以问属下的,不过请一定要自己好好的完成。」
「可是很多啊…...我一个人做得完吗?」珀君逸嘟起嘴来,一边把眼神转向旁边的羽明求救。
「只要努力做,开始做就会做完的。在公主做完之前,属下都在这里陪着公主,好不好?」羽明把笔递给她「公主要好好努力才行,虽然现在有人在一旁帮着陪着,可您总有一天会需要独当一面的,到时候若没有人帮公主的时候怎麽办呢?我们不能永远在旁边给公主小提示的。」
「有什麽关系呀?父皇都说了,你们会一直跟在我身边,不管发生任何事,你们都会帮我的嘛!不是吗?」珀君逸天真的说。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宿命,也还不知道,自己将要背负的,是多麽重的责任。如果可以,真希望永远停留在那段时光。
「不行这样的,公主现在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应该要好好读书,这样吧,如果公主今天就把这些功课做完,属下会请人去吩咐御膳房今晚做公主最喜欢的......」羽明拉长了尾音。
「四色糕!」珀君逸兴奋的喊。
果然还是羽明哥哥最好了,总是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珀君逸心想。
「公主,元公子和龙公子已经从宫外回来了,正在外面求见,公主要让他们......?」宫女柳云进来通报。
柳云是服侍皇后的柳叶柳姑姑的侄女。从小就在君逸身边服侍。
「快让他们进来吧!我要看看他们这次出宫去,有没有给我带回来什麽新奇的东西!」珀君逸一脸兴奋。
「先等一下。我有事情要跟他们吩咐,羽明和静儿在这里陪公主,其他人全部都出来吧!」田居信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羽明哥,这里就麻烦你了。」贝翰贤起身跟着田居信一起走出书房。
「是谁说可以出宫给公主带东西的?」田居信的脸色非常的沉。「我们的责任是保护公主,不是把她宠成一个要什麽有什麽的娇纵女人!况且宫外的东西来历不明,你们就这样安心的把它们带进来?」
「可是公主整天都关在宫里,我想都觉得实在太无聊了,让公主看看外面有什麽样的新奇东西,应该不会太过分吧?居信哥?」龙寒有些疑惑。
「这不是过分不过分的问题,这是僭越。下次不可以随便把宫外的零食带进来啊!夏婵,宛宛,你们两个负责把那些零食拿去给正皓吧!那孩子,也不知道在做什麽,把自己关在房里。」
珀君逸的贴身宫女有四个,静儿,柳云,夏婵,宛宛。
夏婵笑着说「还不是因为乐大人刚才又被太傅大人揍了一顿,说他一点伴读的责任心都没有,读书那麽不认真,现在屁股还肿得半天高呢!要不是公主帮他求情,搞不好真的会被太傅大人打断腿。
「好了,去吧!」居信下达命令。
「居信哥,什麽叫做不是过分不过分的问题?我其实也不太明白耶?」元毓还是一脸好奇。
田居信笑着说「等到那时你就知道了。」
等到那时,或许更早,你们就会明白我们的任务,还会明白,身分为我们带来的矛盾。
而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那位,依然天真烂漫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