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我推开挡在眼前的人，避开工作人员的拦阻只身闯入一片漆黑当中。
忘了是什麽原因让我知道赵媛对黑极度敏感，但这几乎是禁忌的事就这麽被我深深地凿进骨髓血液，如今发生这样的意外，我只感觉自己正被这些鲜红一次次地冲刷，几乎要将我灭顶。
「赵媛！」
我一边奔跑一边大喊她的名字，彷若回到那天夜里，一遍遍用尽全力的嘶吼最後只换得她的一个背影，不论是拚了命安慰她的过程，亦或是最终的不欢而散。
我还是没能亲口和她说声「生日快乐」，这是最令我後悔莫及的事。
如果可以，我宁愿当时的自己就这麽经过图书馆而没有拐进转角里，我宁可自己就这麽路过她的生命。
只要没有当初的相识，这个世界还是可以很善良，不会有那麽荒诞不羁的荒唐，也不会有我和她。
如果，可以这样就好了。
「赵媛！赵……呃！」
不知跑了多久，我的衣服忽地被人从後拉住，我狼狈往前踉跄，脑中忽地闪过什麽，倏地就转过身。
一片漆黑下，我见着了那抹极致优美的琥珀色，如置身一片洒着月光的汪洋，好不美丽。
「赵媛？」
赵媛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安静的连是不是还在呼吸都不知道。
「赵媛！」我胡乱在黑暗抓了一把，碰到某个软软的东西，赶紧靠了过去。「你还好吗？」
「如果没有你在里面大呼小叫，我会比现在更好。」
听她还是这般漫不经心，尽管放下心中那块大石头，心底却有些不是滋味。
又是我小题大作了，是吗？
「朱瑄桦，把你的手拿开。」
闻言，我下意识又揉了两下，越揉越觉得这触感怎麽好像有点熟悉……
「干！」我猛地松手，一连後退了足足十步之多。
我去你的，现在重点不是我不小心吃了她豆腐，而是她怎麽可以那麽有料！
本以为死期将至，可黑暗中我只瞥见她似乎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接着无声投来目光。
「你不出去吗？」我缓缓朝她走去。「大家都很担心你。」
「脚酸了。」赵媛淡漠的嗓音搔过耳廓，我不自觉一颤。
「喔。」我在她身旁坐下，问，「你怎麽会跑来这里？」
「迷路了。」我竟从这淡然的口吻听出一丝极细微的颤抖。
大概，是听错了吧。
「你不是怕黑吗？迷路也不至於往黑的地方走吧。」
「大概是在等某人来找我吧。」
我愣了一下，想起严恺那狂妄的笑就一肚子火，可现下面对赵媛，那些愤怒全变为闷闷不乐，我自己都疑惑。
「是严恺吗？」
「你说什麽？」即便很隐微，可我还是听出话中的难以置信，等同於验证了我的猜测。
「你是不是……喜欢严恺？」
回应我的是一阵不合时宜的沉默，我敛下眼，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麽感觉。
唯一确定的是，我怎麽也不愿让严恺继续挥霍赵媛的喜欢。在看见他那冷血无情的嘲笑後，我再不退让。
纠结了好一阵子，我深吸口气，打算全盘托出。
「虽然他没有亲口承认过，但他曾称呼我为『情敌』，所以我想……你听了不要难过，但他大概也喜欢白忻羽吧。」
「......也？」
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但我想，她是听出当中的弦外之音了。
这也代表，我已毫无退路。
刨骨的啮咬感顿时一拥而上，我止不住嘴唇的颤抖，极力压下心中的惧怕，只为了说服她。
「呃、那个，我一直很犹豫，关於该不该告诉你这件事，我好像……不，应该是，我真的有点喜欢白忻羽吧。」
没有任何反应的赵媛反而让我慌了手脚，於是赶紧继续往下解释。
「我也不知道该怎麽讲，但应该还不到爱那麽强烈，我也很烦恼，毕竟她和我一样都是女生……可我曾为她心动过，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眸里那片璀璨星辰，紧紧攫住了我的呼吸，我甚至甘愿臣服在片星空底下。
「虽然我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真喜欢她，那个，呃……」我叹口气，用力按住不断颤抖的手。「赵媛，我最想倾诉的是你，最不愿坦白的也是你。我不想你因为我可能喜欢一个女生而……刻意疏远我。」
「你确实不该告诉我。」
闻言我差点停止呼吸，想以开玩笑的口吻佯装若无其事，声音却抖到几乎模糊。
「喂，不是吧，你不会真因为这样而不理――」
「朱瑄桦。」赵媛平声打断，豪不避讳的冷漠口吻带起了空气的震颤，「想不想和要不要爱一个人是身不由己的。」
「什麽？」
「你知道，人在什麽时候会变得残酷无情吗？」明明就在身旁，可她的声音却彷佛来自遥远的彼端。「想要满足慾望的时候。」
我的心脏几乎骤停。
为什麽，不论我怎麽隐瞒，这人都会如此轻易地看穿我呢？
我对白忻羽尽管不到爱的程度，却无法控制自己想从她身上夺取更多东西的慾望，就算不爱，也想占有她的喜欢、她的一切，连同吃醋和误会的负面情绪，我要她只属於我。
我开始怀疑，怀疑其实赵媛都看在眼里，她是一个那麽善於隐藏情绪的人，彷佛包裹着这世上的所有秘密。只要她不说，我就永远都是局外人。
但那句残酷无情又是什麽意思？
「回去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赵媛悄无声息地起身离开，不知为何我有种将要失去她的错觉，於是赶紧从地上爬起追了上去。
「赵――」
我抓握住她放在身侧的手，这才赫然发现，她抖得近乎颤栗。
明明很害怕，为什麽不告诉我？
……为什麽，总是瞒着我？
我当场愣在原地，一股不知名的情绪自脚尖攀爬而上，不消一秒便蔓延至四肢百骸，几乎要将我逼疯。
望着她独自离去的背影，我终於恍然大悟。
原来我恨她。
打从第一眼见到她时起，就不停地恨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