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球场，熟悉的气味，却是陌生的人陪在我身边。
最近拉长自主练习时间的原因有两个，其中一个和我之所以对篮球如此执迷不悟的理由有关。白忻羽曾问过我为什麽喜欢篮球，其实我隐瞒了最重要的一点没说――我们学校的校女篮是高中联赛的热门队伍，是常挤进四强的强队，禁区是她们的天下，只要被学姊们抢到篮下的位置，那基本是无人能敌。这样靠着禁区单打抢分的队伍是不会特地招揽一个猛投外线的球员的，我也曾试着改变打法，可那样高强度碰撞的禁区对身材偏瘦小的我来说非常吃亏，时常一个轻微的撞击就能把我整个人撞飞出场。我连球都抢不到，更别说要去保护球了。
高一某段时间我一度想放弃，可我发现自己是不甘屈就於此的，我宁可伤痕累累地站在场上拚命也不要置身事外般坐在场下却是懊悔不已。我想要奋战，想证明自己，哪怕只为了争一口气我也不遗余力，这也是我喜欢那位NBA球星――StephenCurry最主要的原因。
至於另外一个，是因为赵媛。或许应该说，她是我练男篮的真正主因。
不过这事先暂且搁着不谈，因为那边那位赵大美女对於我把她拖来球场这事貌似有千百个不愿意。
「奇怪，又没有太阳，你是在不情愿什麽？」不要跟我说晒月光也会黑，我绝对会拿球砸她，正巧这里没有监视器。
「有蚊子。」从言语中我感觉到她的皱眉。
「你不是穿长裤吗？」外套也穿了，到底是哪里会被叮？
「我只有脖子会被叮。」
我满脸黑线。「那不然我的外套给你当围巾好了。」说着，我脱下身上的外套，扔给她的同时，突然想起某件事……
「等等，你之前刚分班的时候是跟学长去哪了？」
「就是你脚下站的这里。」我感觉自己被狠瞪了一眼。
「这麽说……你当时脖子上的红痕是蚊子叮的？」
「不然呢？」
我他妈以为那是草莓啊！我深吸口气，这件事绝对不能让赵媛知道，否则我会死无全屍。「没事。」
我心虚地开始练投篮，学校的球场光线严重不足，在这个时间点练投篮真的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其实我以为我会很後悔没参加柯藤威的庆生会，以为我会为那个没能送出去的礼物感到一丝惆怅，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心里平静异常，如同此刻的校园，没有蝉鸣的夜晚实在安静太过，将无止尽的沉默膨胀到了极限。
我不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於是开口打破这般凝滞，「你刚刚为什麽待在教室？」
接起打到篮板反弹回来的球後，四下再无声响，连呼吸声都给一并抹去。
「赵媛？」
我转过头就发现赵媛背对着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像是盯着远方某处看，却又像是什麽都没看进眼里。我不明所以跟着她的视线轨道朝远方望去，目光在触及学长和长发妹子的身影时有一刻的微愣，难怪徐青岚说最近没怎麽见到他们，原来是转移阵地晒恩爱了。
『你真的觉得赵媛什麽都不知道吗？』
徐青岚的话语再一次盈满我的思绪。可即便是现在我也依然无法轻易辨别究竟赵媛是知情或者不知情，两个答案套在此刻的她身上都异常合理，却也显得剧本荒诞不羁。
不该是这样的。不论是我的不安，亦或是赵媛的走神。
我踩着焦急的步伐来到她身後，皱着眉直接单手从後蒙住她的双眼。
「别看。」
赵媛站着不动，没有转过身来而是将手贴上我的手背，我跟着微微一颤，发现她的手指冰凉宛若一层涓流贴附，细致而温柔地流过我的每一寸肌肤，很是舒服。下一秒，她缓缓拉开我的手，我心一急，扯住她的手臂直接将她拉了过来，单手将她的头压进怀里，无声将目光投向前方那对狗男女。
还好赵媛只比我高几公分，否则这个姿势真的会笑掉别人大牙。
清风徐来，空气弥漫着的不只是已然膨胀到临界的沉默，还有她身上彷若春天般的气味。那是一种含苞待放，清幽典雅的花香。
我轻轻按着她的头，没有施加任何力气，就只是搁在那儿。许是被她靠着的关系，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所传来的震动，这气氛实在是太尴尬了，更遑论我对赵媛做出这种自以为帅气的举动，我都能预想到她待会会怎麽呛我了。
「朱瑄桦。」
我吓得肩膀一抽，努力堆积我这辈子少有的淡定。
「嗯？」瞧我连嗯个一声都能破音就知道我的惊吓程度有多高了。
赵媛没有马上回应，而是沉寂了一会，那浅浅的呼吸声听在我耳里像是种精神凌迟。
「你好臭。」
我脸皮抽动，气得差点就把她按进胸部让她知道B罩杯也是可以把人活活闷死的！
「我好臭，那你走开啊。」
然後她就真的走开了，一点面子都吝啬於施舍给我。
「欸，赵媛。」
赵媛侧着身子抬眸安静瞅我，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像极了洒落在海平面上的月光，眼底浮光流转，波光粼粼，好不美丽。
「你为什麽喜欢学长？」
「嗯？你赢我了吗？」我才正想开口拿愿望出来说嘴，赵媛便接下去说，「你的三个愿望已经用完了。」
「你告诉我一下是会少块肉吗！」
我以为赵媛会毫不迟疑地给我一句「不要」，但她没有，反而还破天荒地直接给我答案。
大概，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吧。
「喜欢一个人一定要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吗？」
这话从她嘴里讲出来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不过我不打算和她争，既然被我逮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我就是厚着脸皮也要问好问满。
可想了一轮，我的脑袋竟是一片空白，不知从何问起，也不知是否该问起，於是开启了另一道话题。不着边际的。
「补习班的事，你考虑的怎麽样？」
赵媛走到一旁的石阶上坐下。看来她今天是打算正面回应我所有疑问了，还好我有发现，否则太亏了。
「嗯。」
好的，想问她问题就要有会被疯狂句点的心理准备，还要忍住每分每秒都想掐死她的暴力念头，我相信我可以的，Fighting。
「你为什麽一个人待在教室？」顿了一下，我问得更直白些，「你心情不好吗？」
赵媛无声投来目光，没有回答。
「和学长有关吗？」
我望着那双洞悉我的琥珀色瞳孔，正要开口继续问，她淡漠的声线便抢先落了下来，如一粒小石子坠进湖里，清晰的声响回荡在我耳边。
「你在顾虑什麽？」我愣住，她继续说，「朱瑄桦，你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些吧。」
我完全不意外，对於她看穿我这事。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但你最好打消你心里的念头。」
不，我还是会做的。早在第一眼看见学长劈腿的刹那，我就兴起那个念头了。
只是我没想到，我竟会如此沉不住气。
我捡起地上的球，没有回答。
「回去上课吧。」赵媛站起身朝我走来，将外套塞进我怀里。「如果你不问了的话。」
语毕，她从我身旁走过，兀自离去。
「赵媛。」
她停住脚步回过身，琥珀色的眸子闪着细碎的光，我尝试看清那双眼瞳倒映着的人影却是徒劳，她藏得太深，简直到了拒他人於千里之外的地步。我没能、也不敢再往前探究。
……从什麽时候开始，我变得如此小心翼翼呢？
「你还没有和我说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