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昨天哭完之後我才发现一件事。
我喜欢尹晨恩。
我不知道我是什麽时候喜欢上他的，明明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年纪也不小了，竟然在感情方面还是这麽迟钝和笨拙。
我知道，我喜欢他，因为怕失去他，所以当他跟我告白时，我才不想回应他，想一直独占他的好和他的温柔，所以伤害了他。
其实自己心里也是不想去相信的吧，不相信他会喜欢不可爱、不漂亮、没有气质、满是缺点又不特别亮眼的我。
过去曾经听过韩宇说过很多我的好，但当我发现他是玩弄感情的人之後，我就不相信别人对我的称赞都是真心的了。
所以尹晨恩会喜欢我，我真的是想都没想过。
但，知道自己喜欢他了，然後呢？我又不知道他在哪里，怎麽找到他，跟他好好解释当天的事，然後跟他说，我也喜欢你呢？
而且我也不认为如果我见到他本人之後，我会有勇气对他说，我喜欢你。
年纪越大反而越来越胆小啊，再也没有十七岁喜欢谁就直接告白的勇气，现在二十六岁的我，更害怕受伤。
尹晨恩离开後，现在每天都是我在开店的，但因为我在Popcorn晚上也有工作，所以不得不把每天店里的营业时间缩短。
他不在之後我发现真的差很多，我真的忙不太过来店里的事，我手脚比他慢很多，做餐也不像他那麽精致，偶尔还会被客人抱怨一下。
我身心都疲倦到不行，我觉得我目前暂时无法对人扬起笑容，也无法站到舞台上跟观众讲笑话了。
我叹了口气，正要走到店外开店时，发现店已经开了。
是尹晨恩吗？他回来了？
我想都没想就直接冲进店里。
「尹晨恩？」我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但从厨房出来的是一位我从没见过的大叔，大概比文忆年年纪还要再大一点吧。
「晨恩不在喔。」他露出有些抱歉的笑容，「你就是以澄，对吧？」
「请问你是？」我不知道他是谁啊，难道我现在有名到连路上的人都能认得出我来了？
「噢，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这家店的店长，近年来因为身体不太好、加上年纪大了，所以几乎都把店里的事交给晨恩，所以这才是你第一次看到我。」他露出友善的微笑，「我最近身体比较好了，是晨恩告诉我，你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店里的事，所以请我回来帮忙了。」
你知道我忙不过来还不回来帮忙啊？王八蛋。
知道我忙不过来为什麽不亲自回来，只帮我找了个帮手，是那麽不想见到我吗？
「可以告诉我尹晨恩现在在哪里吗？」既然是尹晨恩叫他来的，他一定会知道尹晨恩在哪里。
「抱歉，我不知道。」他耸耸肩，露出有点欠打的笑容，此时的他跟文忆年有些相像，「他只传给我讯息说：『我暂时不会去店里了，店里就拜托你了。』这句不负责任的话，之後我再传给他讯息或是打电话给他，他都不看、不接，整个人就像神隐一样了。」
「他到底在哪里啊……」我喃喃地说。
「他啊，只要受伤、或是一个人需要静一静的时候，就会什麽话都不说，自己躲起来了。」他的听力很好，听见了我的话，「上一次这样已经是八年前了吧。」接着，他用暧昧的眼神打量着我，「你肯定就是让他躲起来的理由，对吧？」
他跟文忆年一样，很会观察人，观察力很敏锐，他们根本就是人类观察家吧。
「……对。」事到如今，也没什麽好不承认的，我伤害他是事实。
不过我也好奇的是，八年前他发生什麽事，怎麽也像这次躲起来好一阵子呢？
但我跟眼前的店长不熟，我也不相信他会把尹晨恩的事告诉我。
「我们人啊，活在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不是千疮百孔的，我们不可能完好无缺地活在这世界上，也不可能完全不会犯任何错，所以当我们不小心犯了错、伤害到别人时，好好地、真心地道歉就好了。」见我没说话，他开口打破了沉默。
「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也没有机会跟他道歉了，我是不是，再也没有跟他说对不起的机会了？」
「不会的。他只是一时躲起来而已，他不可能躲一辈子的，他总会出现的，只不过你要有耐心、你要等，等他愿意出来的那一天。他就像受了许多伤的猫咪一样，好不容易愿意对人释出善意，但又不小心被伤害了，所以就躲起来了，所以你要用更多的耐心等待他出来的那一天。」他信誓旦旦地说，不知道为什麽，他的话让我有安心感，让我相信尹晨恩会有出现的一天，但同时也让我因为深深地伤害到他而感到愧疚。
「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只能用单字回应他。
「好了，别想那麽多了，赶紧做事吧。」他催促着我，我赶紧走到柜台，拿出围裙穿在身上。
拿起围裙时，我看见尹晨恩的围裙，摆放在那好几天的围裙。
尹晨恩，你真的会回来的，对吧？
跟店长工作到晚上六点後，我就先到Popcorn继续这边的工作了。
店长也有点年纪了，我一开始有问他要不要今天提早关店，不要让自己那麽累，但他说没关系，他还可以，他现在身体强壮的跟什麽一样，我也说不了他，就只好让他一个人顾店顾到一般营业时间结束，我来Popcorn上班。
今天的我一样不好，一样无法上台讲笑话，我连强颜欢笑的力气都没有。
我看着台上正在练习讲自己段子的新人，或是想尝试这个舞台的观众，他们卖力地表演、卖力地讲他们花了许多心思写的笑话，在台上的他们，真的很闪闪发亮。
我看着我左手上的微刺青，我是不是，真的像这个刺青一样坠落、不再被人看见了呢？
「我会接住你的殒落。」这是尹晨恩在图上写的字。
每次想到这句我都想吐槽，你又不在，又要怎麽接住早就殒落在地面上的我了？可不可以不要给实现不了的承诺啊？你可不可以出现在我面前啊？没了你我真的很不好，很不好。
「不站上舞台吗？这个你曾经那麽喜欢的舞台。」文忆年坐在吧台上问我。
「没有他看着我的舞台，哪有意义。」
我想到我跟尹晨恩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他曾经说过我是个下不了戏的演员；他曾经为了让我回家，拜托方昱程签给他《水妖之歌》的精装版给我；他为了让我有再次站上舞台的勇气，让我写关於他的笑话；他知道我是方昱程的粉丝，但没什麽钱打扮去看他，就花钱替我打扮，让我成为一日的公主；他在韩宇批评我的工作时，替我说话，说他相信我未来是个有价值的人，所以把他所有的期待都投资在我身上了。
我太习惯把他的存在、他的好当作理所当然，却忘了，他也是人，他单恋、得不到回应也会痛苦，在听到我酒後的胡言乱语也会感到难过伤心。
他并非外表那样坚强，他拥有过很多的伤心，可是在历经这麽多伤心之後，还是愿意向我打开他的心房，而我却伤害了他。
你到底是什麽王八蛋啊苏以澄？你比韩宇还要可恶一百万倍。
「那就去寻找你上台的意义吧。」文忆年说。
我知道他在讲尹晨恩，但重点是，我又不知道尹晨恩在哪里，是要怎麽找？
「但愿今生还能找到罗。」我酸溜溜地说，语气里也带点无奈。
「还能稍微开点玩笑，你现在状态也没太糟嘛。」他喝着酒，说着风凉话。
「但现在的我，状态真的差到连一句oneliner的笑话都写不出来了。」我叹了口气，我都快忘了，上台时是什麽感觉了。
「既然写不出来，就别勉强了吧，就算你硬写东西也不会写出什麽好笑话来了。」他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时间到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别想太多。现在呢，你需要的是放松心情，每天来这边听听笑话，你要试着找出在低潮时也能写出笑话的方法。棠棠，你还年轻，你才二十六岁，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像上次帅气小哥讲你是不专业的演员，还有他这次的离开，都让你无法站上舞台的话，那往後你遇到更大的挫折时，你该怎麽办？这是你的工作，你要保持你的专业，如果每个上班族遇到挫折就像你一样一蹶不振的话，早就回家吃自己了。」
文忆年的话在此时虽然听起来有些刺耳，但我知道他说的话不是没道理，是为我好，我也知道不能消化自己情绪的演员不是专业的演员。
「嗯，我知道了。我会努力调适自己，再站上这个舞台的。」希望如此。
其实我也不确定我自己还能不能再站上这个舞台上，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让人笑的能力，我不知道没有他在台下看着台上表演的我，能不能有一场好的表演。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