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下医院的衣服，程海换上简单的外出穿着，并拉着她从医院的後门离开。
「你这样被发现的话，不会被骂吗？」
「没关系，这些护士都很迷我爸公司的艺人，下次多帮她们要几张签名照就好了，上次我跟你出去也是⋯⋯」程海止住剩余的话，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溜嘴了。
「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住院了？」
所以他才会在学测後突然消失那麽久、才会在那天昏倒⋯⋯
「嗯。」见事情已经穿帮，程海没有打算继续隐瞒，「当初出院是因为医生认为病情算稳定，加上面临升学，才让我回学校，可是上次在高尔夫球场昏倒後，医生建议我回医院观察，只不过我拖到两个礼拜前才回来。」
听见程海的解释，范允乐却沈默。
他总是轻描淡写的带过所有事情，彷佛没什麽大不了，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你还有多少秘密？」
「我都会跟你说的。」程海依然拉着她的手，「只是，你真的想知道吗？」
他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像是在开玩笑，却也像是一种警告。
程海手的温度由原本的冰冷逐渐变得温暖，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她回握住他的手，两人来到医院附近的公车站前。
「我们要去哪？」
「等一下就知道了。」
公车靠站後，他们上车，选了最後一排的位置坐下。
「车程有点久，你如果累的话，可以先休息。」
范允乐点头。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景色逐渐远离城市的高楼大厦，进入美丽的郊外，她开始觉得有点困，不久後便进入梦乡。
见状，程海微微扬起嘴角，并轻轻地将她揽向自己，让她靠着他的肩膀。
「允乐。」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有人轻拍了拍她。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程海好看的笑颜。她连忙立直身子，环顾了一下四周，公车上只剩下他们两人，窗外放眼望去是一片漂亮的大海。
「到了。」随着公车靠站，她跟着程海下车。
看着眼前美丽的景象，她不禁叹为观止。深蓝的海水与蓝空相交，给人一种无边际的错觉。她感受着海风轻拍着脸庞，耳边回荡着海浪的声音。
「这就是你说的地方？」
「嗯。」他点头，朝沙滩走去。
也许是因为非假日的关系，又或者是这里本来就是隐密的地方，偌大的沙滩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站在大自然旁边，她突然发觉人类真的好渺小。
「小时候，我妈常带我来这里玩。」程海停下脚步，望着眼前辽阔的大海，「她很喜欢海，这也是我名字里面有海的原因。」
范允乐想起之前程海说过，他的母亲在他八岁时过世了。
「她听起来是一个很好的妈妈。」跟她的不同。
听她这麽说，程海转头看向她。
「你觉得，好与坏之间的界线要怎麽区隔？」他低声一笑，「对我而言，她曾经是一个好妈妈，却也是我遇过最差劲的人。」
好与坏之间的界线⋯⋯
这个问题，范允乐反覆思考过许多次，却始终没有答案。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种经验，就是当你发生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时，你为了忘记而拼命压抑自己，久而久之，你也真的忘了当初到底是为了什麽事情伤心。」程海平淡道：「能够忘掉伤心之事很好，可是，有谁会想忘记自己的妈妈？」
他眼中的波浪平静如死水，和眼前汹涌的波浪成对比，原本清澈明亮的眸子现在如同迷雾，让她看不清底下的情绪。
「不过，有些事物就像触发点。一碰到，回忆就会像海浪一样汹涌袭来，怎麽样也止不住。」他看向前方，轻声道：「对我来说，这片海就是那样。」
然後，他沈默了几秒。
这几秒钟的时间，范允乐忽然明白程海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背後的含义。他带她来这里，不是要说他有多麽想念他的母亲，也不是要跟她分享什麽美好的回忆。
她想要阻止程海继续说下去，却慢了一步。
「只不过，我最先想起的不是我跟我妈一起玩水的场景，也不是我们一起用沙子堆城堡的回忆。」他转向她，声音只差一点就要被海浪给盖过，「我想起的，是我发现她倒在浴室里面，血流成河的画面。」
在程海冷静的眸子里，她看见了自己错愕的表情。
「我妈在我八岁那年，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