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我在别人的家里展开了新生活。
说得煞有介事,但其实每个日子里做的事情还是一样。只是换了个地方住而已,该上班的时候还是要上班,该交际的时候还是要交际,该约炮的时候还是要——
不,最後一个或许不必。
当然,我的生活也不是狭隘到只有上班和约炮。只是,我依稀记得昨晚的对话。
又不是第一次谈恋爱的小女生了,事情该怎麽样,就让它怎麽样吧。我这样告诉自己,同时打理好自己的一身服装。
该上班的时候,还是要上班。
几个深呼吸之後,我走出房间,准备迎接在别人家的第一个早晨。然而,有些东西却在房门外等待已久——
食物的香气。
烤土司的香气,煎培根的香气,还有咖啡的香气。前一刻还没什麽感觉大脑里,现在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空腹讯号。
偷偷一望,果不其然,巨大魁梧的身形正在厨房里俐落地进行准备。
逻辑上来思考,一大早就起来准备早餐的,绝对不可能是郁砚。最终有可能做这些事情的,就只有头子了。
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头子率先打招呼:「早。」
「啊……早啊。」
「要吃早餐吗?有你的份。」
「不用这麽麻烦——」
在我出来之前就准备好我的份了?要是我不吃怎麽办?
「不麻烦。」
哒地一声,机器中的吐司跳起。只见头子以相当迅敏的动作拿起吐司,抹上酱料之後放上培根与荷包蛋等配料,最後再盖上另一片吐司,盛盘端上桌。
我想起郁砚所谓「好女婿」的比喻。看来这人不只当过山贼,可能还在哪里开过早餐店。
「再怎麽说,你也是我老婆的女朋友。」
头子神色淡然地说出有些超现实的话语。
不,也许并不超现实,但「奇妙」二字是一定有的。
试着想像一个比较多数且普遍的框架吧。是什麽样的情境,才会让妻子对着老公的外遇对象道出「再怎麽说,你也是我老公的小三」这样的话语呢?
「那就……呃,谢谢。」
「先坐吧,马上就好了。」
听到头子这麽说,我也只好乖乖地走到餐桌前坐下。在等待的这段空档,我清楚地意识到,在不同的意义上,我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
头子把做好的培根蛋吐司和咖啡一同端到我面前,同时也在我对面的位置上摆了一份。
「要加糖吗?」
「啊,不用了。」
我这麽说完,头子便把手中的糖罐往旁边一推,放到了我对面的位置上。接着,他就走向客厅的沙发,打开电视。节目依旧是新闻。
「你不吃吗?」
「我已经吃过了,那份是郁砚的。」
「是喔……她怎麽还没起来啊?」
「晚点就会起来了。」
我欲言又止,最後还是只能默默啃起培根蛋吐司。
……好吃。
仔细想想,我之前问过的「理由」还没得到回答。
郁砚说,她找上头子的原因之一是公务员身份。那头子呢?
「你有什麽想问的吗?」
「……欸?」
头子冷不防的一句话让我吓了一跳。
「趁她还没起来,我可以尽量回答。」
「呃……可是……」
如果可以,我实在不想再做一次那种不识相的刨根究柢。一些事情在意归在意,能不能问出口又是另外一回事。
「自己的女朋友跟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同居,而且还是夫妻关系——一般都会很在意吧?」
我放下吐司,喝了一口咖啡,将嘴里的所有东西一起咽下。
「你看起来……不像是GAY耶……?」
在问什麽啊我。
「嗯,不是。」
「那怎麽有办法……?」
我没有说完,但头子显然已经听懂我话中既无礼又冒犯的涵义——若是头子对郁砚强要,郁砚应该是无力抵抗的。
说了这句话,就算头子生气、直接翻脸把我赶出去,我也不能有怨言吧。
但是,头子的反应相当平静——
「不能做的事情就是不能做,跟是男是女、喜欢男人喜欢女人这些都没有关系。」
淡然地,说出了理所当然的话。
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我却愣在当场。
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我却从没听过任何人这样说过。
明明就是——如此简单的事情。
「这样啊……说得也是呢……」
「还有其他问题吗?」
「啊、那个……我想一下……」
这时,走廊传来慢悠悠的脚步声。只见郁砚顶着一头乱发,衣衫不整地走了出来。
「小轩啊,头子讲得那麽好听……呼啊~」
她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说道。
「但他没对我出手的理由啊,其实只有一个。」
「什麽理由?」
郁砚笑得狡黠,用双手比出了一个充满性暗示的冒犯手势。话虽如此,那个手势实在简单易懂明快直白,我不用听话语的後续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了。
「他.『不.行』.啊。」
我几乎是反射动作地转头看向头子:「欸?真的?」
这三个字大概是我造访以来最失礼的行为了。日後得找个机会向头子好好赔罪。
「就叫你菸少抽一点,你就不——」
头子面无表情地看了郁砚一眼:「以你为对象确实是没办法。」
「那小轩呢?」
郁砚突然搂住我,散乱的金发微微地刺到脸上,带来一阵搔痒感。
「干嘛扯到我身上!」
「怎麽样?你老婆看上的女人喔?小轩的话你可以吗?」
这什麽终极问答。如果认同的话就表示了他对我可能有非分之想,但如果不认同就是否定了自己老婆的眼光。
「不行。」
头子非常果断地打枪了我。
虽然我不是异性恋也自认不是玻璃心,但为什麽我要被炮友(关系待确认)的老公(性向待确认)否定作为女人的性魅力啊?
「嘿——在你眼中,我们两个就这麽没有吸引力啊?」
「快点吃早餐吧,在那边胡扯什麽。」
头子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继续看着电视新闻。而郁砚则搭着我的肩膀,另一手抓起她的那份培根蛋吐司咬了一口。
「看吧,他就是这种木头人。所以啦——」
一个吞咽之後,如猫灵动的眼睛冲着我一眨。
「尽管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