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灿的阳光布满整个苍青的山,看上去暖融融的,林间刺骨的寒风也显得沁人了。
寒兮倚着棵几近参天的树坐下,掏出怀里的令牌把玩着。
除了上头娟秀的冥字外,整个令牌刻着栩栩如生的曼陀罗华,下头坠着月白色的流苏。
冥界之主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看这令牌莫非是个严肃的主儿?看来说话时要斟酌着点,若是得罪了,皇兄又要把她骂的狗血淋头。
话又説回来,蓝烟怎麽去的冥界?既然没有令牌,又如何能进入?
这只路旁捡到的小蛇妖有点问题啊…虽说这麽久了她从没过问,但不代表她从未怀疑过。
收徒不过是个藉口罢了,更何况她也没什麽好教的,若是错了反而误人子弟。
罢了,有问题等她回来再説,现下去冥界才是要紧事。
寒兮将灵气注入令牌,一道刺眼的红光乍现,树旁已没了那抹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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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睁开眼,眼前便是怪石嶙峋,怪石之中一条石板小径深幽,残破的骨骸零零碎碎的散在路上。
炽风挟着沙刮过她白皙的脸庞,红衣翻飞。
她倏地想到不久之前刚看过本关於四界风俗民情的书。
关於冥界的纪录了了无几,另外三界倒是各种奇闻轶事,写的满满的。
枯骨不停的在她脚下化为齑粉,直到原先暖色的穹苍渐渐染上了寂凉夜色。
耳旁传来潺潺水声,泛着微光的湖水潋灩,一叶孤舟在湖上沉浮。
当她走近时,原先躺在船中的白衣小童坐起身子,朝她説道:「殿下我等你好久啦,都要睡着了。」语毕,打了个哈欠。
「你是…?」
「我是阿蔓,是大人用花塑出来的偶喔。」他弯起抹生硬的笑,「管冥河的。」
「河也需要管?」寒兮疑惑道。
「这河也是用来刑责之一啊…若是不管会出大事的。」阿蔓拨了拨河水,「殿下上船吧,别让大人等太久。」
「冥帝脾气不好?」上船後寒兮离他远远的。看来肉身是刚塑好没多久,暂时没办法自然使用,若是有什麽危险,她也能即时应对。
「不呢,大人个性可好了。」他看了会寒兮的脸,继续笑着,「不然就不会把我带回来冥界了,殿下不必担心,我的肉身乃曼陀罗华所塑,不会有什麽危险的。」
「曼陀罗华?冥帝真舍得。」曼陀罗华上百万年才在魔界与仙界边界开上这麽一次,此次新冥帝刚上位,魔君便将牠送了当贺礼。
如此珍稀的花草居然拿去给普通小鬼塑肉身,这还真是…让人讶异至极。
「殿下不必惊讶,肉身也不是白给的。」他垂眸,「大人救下了我,又给了我一个安全的住所,这份恩情就是我做牛做马都难以回报的。」
「嗯。」她不会也不能说什麽,她本就不是多爱管闲事。但若真要她管,估计要忙得焦头烂额了。
她正这麽想时,清澈见底的河水染上了赤红的丝缕,宛如织女织机上细密的纱,并传来阵阵凄厉的哀号,听的她心里发毛。
片刻後所有声响归於宁静,河水逐渐转为原先的清透,只是这回河底多了些锋利的刀刃,有些还挂着些许血肉。
她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没做过什麽坏事……捉弄人应该算不上什麽坏事?
话说还有多久才到…她方才在月老庙睡的乱七八糟,皇兄也没给她时间打理下,她这副样子去见冥帝真不会出事?
若是真出事了,她肯定拖兮尘下水,反正这事她也没少做过。
人间有句话叫有始有终,用在这真是再合适不过。
「大人有交代过,殿下到了不必急着去见她,可以先到大人准备的小屋稍作歇息。」彷佛看透寒兮心底的疑虑般,阿蔓说道。
「冥帝该不会是个老人吧?」她玩笑道。
见寒兮这麽説,阿蔓严肃回道:「大人跟殿下是差不多大的。」
「没想到冥帝如此年轻…本以为管此处的会是个老头什麽的…」一个是撑起一方天地,令三界敬畏的冥帝,一个是整天游手好闲的狐族公主,一时之间她有些五味杂陈。
不是妒嫉,只是没想到冥帝与她年纪相仿却有一番作为,有些敬佩有些不甘。
「平时听闻三界总在传关於大人的许多传闻,众说纷纭也不知谁説的对。」他推动了木桨,「大人看上去风光,可谁又会知道她吃了多少苦才稳住位置。」
听到此处,寒兮意识到冥帝请她来拜访不单单只是为了答谢她,或许会牵涉到更多三界的纠葛,到时候想理都理不清。
冥界就是个香饽饽,谁得到便能控制其他三界。尤其是仙界,近百年动作频繁,深怕别人不知他们的野心似的。
冥帝年纪虽轻,护住了整个冥界不被仙界所并吞,属实不易。
而她却问出了如此失礼的问题,或许往後她该深思熟虑後发话的。老毛病是该改改了,否则不知道要惹多少事。
「…方才冒犯了,实在对不住。」寒兮道歉。
「无妨,殿下性情直爽是好事。」阿蔓回复成原先的笑脸,可她见了只觉得有些羞愧。
『直爽本就不是什麽坏事。可若是不分场合,那就真坏事了。望你能牢记,若我不在了,便不会有人去提醒你。我们剩彼此能依靠,而我也不可能护你一辈子。』寒兮倏地想起了皇兄曾对她説过的话。
道理都是明白的,也许她只是不愿面对真实带给她的痛。
「殿下,我们到了。」阿蔓轻声唤道,拉回了她的思绪。
小船靠岸,河水一如初见宛如什麽都从没发生。
她抬脚刚触地,几团冥火自地下冒出,幽幽的往四方散去,构筑起一堵透明屏障,泛着丝丝波纹。
寒兮伸手碰去,屏障很快溃散,露出底下繁荣的街市,让她惊艳不已。原来冥界也是如此繁华?
她转身本想叫阿蔓同行的,可除了冰冷的冥河就再也没有他的身影。
行吧,她自己走。若遇到什麽事,她也并非没有自保能力的。
刚走过屏障,眼前就是条铺着青石板的小路蜿蜒而下,而两旁高高挂着古朴的小灯,火光柔柔的照着四周景物,给她种温暖宛如回到家的安心感。
两旁形形色色的商贩吆喝充斥着,人声鼎沸。茶楼琴音嫋嫋混着极淡的茶香,糕饼舖糕饼样式各异稀奇,还有酒馆里清甜的酒香,种种都让她移不开眼。
漫不经心的寒兮就这样撞上了从书肆走出的人儿,书籍散落一地。
「抱歉抱歉。」寒兮拾起了书,交给了同样蹲下捡书的人。
「你没事吧?」姑娘关心道,清软的嗓音缓缓。
「没事,姑娘你呢?」等站起身来,她见到对方是个身着白衣的姑娘,约莫比她矮了两个头,发色是浅浅的棕,感觉挺特别的。
「没事。小姐看起来不是冥界人吧?」她微微抬起头,看着寒兮,遮去下半脸蛋的白纱轻飘。
「是啊。可你怎麽分辨出来的呢?」寒兮低头望着她,漂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柔和的灯火,还有个像小兔子似的姑娘。
「或许是小姐一身红衣似火,特别惹眼。」姑娘説道。
听见回覆寒兮不住莞尔,回道:「难不成每个惹眼的人都是外界人嘛?」
「这谁也説不准,瞎猜猜总会猜中。」姑娘笑道,「小姐要去哪?若不识路我可以带你去。」
除了令牌皇兄还有给她什麽地图吗?没有吧?
「嗯…我找冥帝。」寒兮有些尴尬,究竟哪个人到别人家地盘上开口就是要找人家头头的?
「喔?」她眼里闪过玩味的笑意,「为什麽你要找冥帝?」
「嗯…若我说冥帝请我来此拜访的,你信嘛?」她乾笑。
「信啊,怎麽不信了。」她拉住寒兮的衣角,「我带你去。」
语毕,带着她穿过了街市纷扰,来到一处四周开满蔓珠沙华的石壁前,石壁上画满了神态各样的始祖神玄瑀。
而中央悠然弹琴的女神,一旁有个和冥帝给的令牌大小相似的凹槽。
「令牌带着吗?」她点了点寒兮的手。
寒兮从袖中拿出了令牌,递给了她説道:「带了,冥帝大人好兴致。」演戏演挺真的。
她将令牌放入凹槽後,整个石壁上的画开始动了起来,如真人般生动,而後爆出阵白光。
在身影消逝前,她看向寒兮甜笑道:「清璃多谢殿下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