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里里外外尽数倒地的仆役。
厚重的死寂中，渐趋微弱的呼救……
一声厉喝陡然打破一切。
「官姑娘！」门扉被一掌劈碎，一身鸦青色长衫的季灿然破门而入，目睹眼前惨状，深眸猛瞠。
如破布娃娃倒地、初现死气的小姐。
如地狱深渊爬出来的厉鬼护卫。
明明啊，一偿宿愿了，但持剑的男人神色空茫，毫无喜色。
有的，是不知何所来、不知何所终的伤悲。
「你杀了她？！」季灿然疾步上前，欲扶起瘫软的小雪。
然剑芒轻闪，锋刃往男人面前一横，阻止他的靠近。
他竟不许他救她！
季灿然怒气爆起，冷然回视，薄唇缓缓吐出一个久违的称呼：
「车毅，才是你的本名吧？」
猝不疾防的男人猛然僵住。
「一个罪民之後，再添一条弑主之罪，不用朝廷出手，就会被天下挞伐。你没有退路了。」
随着那声呼唤，那夜的腥风血雨，彷佛历历在目；那温热的鲜血，彷佛还喷在他脸上……怎麽也洗不净！
冉崎明显入了魔怔，体内有好几道真气在奔窜，一缕血丝逸出嘴角，随着长剑落地铮然，直挺挺倒地。
「——王八蛋！」
季灿然愤恨咬牙，双目充血，踢开冉崎沉重的身躯。依着模糊记忆，长指抬起小雪的下颏，口对口渡气，按压心脏。
这方式他在太祖婆婆的密札上看过，只是从未真实演练，也不知做得对不对。
或许没用。
不，来得及的！一定会来得及……
「唐小雪，听好了，你可得给我活下去！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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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说起来玄妙，要不是穿越前辈将CPR传给後代子孙，使小雪这个穿越後生晚辈间接受惠，此刻恐怕又要重返地府，跟一脸苦逼的阎王说哈罗。
急救当下，小雪有短暂醒来，但立马又昏成死屍。
有意识已是一个礼拜後的事，彼时她躺在季家庄的绽双榭中，尚无法动弹。
等她能跑跳的时候，这才发现乖乖得不得了，因为……
「啊，啊啊啊——」
「怎麽回事？」季家庄的家丁们提着灯笼奔过来。
好极了，这一声媲美发生凶杀案的惨叫，让小雪效法李组长眉头一皱，发现案情并不单纯……
然後她默了，彻底的默了。
她飘浮在半空中。
毫不受地心引力影响地飘浮在半空中。
一身白衣飘飘，及腰的长发未束，一堆人指着她鬼啊鬼的哇哇叫……没礼貌，她还有脚的好不好！
灵魂出窍again？
小雪顿时内牛满面。靠北啊作者，同款老梗一用再用，这样真的没问题麽？！
这天原本在驿站等消息的季灿然，八百里加急赶回京。回到季家庄时，已是夜深人静的三更，本来下人们通通跑来围观，既惊且惧，最後又被大管事一一赶走，只余大管事自己抖着福态的身子和小雪大眼瞪小眼，随着肥肉一次次颤动起伏，她真怕他这麽抖着抖着，抖出心脏病。
然後季灿然赶到案发地点：大厅的走廊上。
他仰头瞪着她。
她尴尬地俯瞰着他傻笑。
「怎麽回事？」花了好一会功夫他才找回声音，嗓子哑得像在沙漠中滴水未进的旅人。她醒来是该感到欣慰，但这诡异的见面方式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小雪动了动玉白的双足，继续傻笑：「我也不知道。」
「你不想活下去麽？」他依旧沙哑。
「不是的……」小雪垮着脸，「我试着回到身体过，可我的灵魂一直进不去。」
闻言，季灿然脸色微变，「你怎麽到这里的？」
「不知道欸。」小雪歪着头，神情如同迷网的孩子，「听到尖叫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飘到大厅了。」老实说，要不是有人尖叫，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四处走走逛逛罢了。
「……」季灿然默然将手掌递向她，「我等等飞鸽传书给无忧大人，他明午才能赶到，先跟我回去，莫要乱跑吓人了。」
「他有办法把我弄回身体麽？」
「不知道。」季灿然眉心难掩疲惫，「但现在你不应该在这里。」
小雪依旧没伸手，「你可能碰不着我。」重点是，我这副鬼样子你还牵得下去？
男人的大掌杵在半空中，以不下於她的固执。
小雪叹口气，试着将手掌回递给他，没想到还有触感，只是很浅很淡，宛如风一吹就散。
季灿然默默牵着飘浮的她回房。
「噢！」某只魂魄撞上墙了。
「……」季灿然无语片刻，「你忘了降低高度配合门高了，飘下来一点吧。」
「奇怪，我以前灵魂出窍可以穿墙的，这次为什麽会撞到墙？！」小雪愤然踢墙泄恨。
……看来这位唐姑娘离魂经验挺丰富的啊。季灿然扶额，开始有点纳闷自己是不是揽了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