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医院地下街的某张长桌，桌上摆着四份热腾腾的餐点，长桌两边四人对坐，个个面带微笑，气氛是既温馨又和谐。
才怪。
「我说，你跟他们又是怎麽搭上的？」刚从手术房里出来就赶到食堂的顾信之与对座的情侣档大眼瞪小眼了一分钟之後，终於忍不住出声。
这个姚子倩到底要不要放过他？
平时在医院里处处和他作对，下了班以後三不五时就约他去喝酒，喝到他断片之後隔天醒来又是赤裸裸地和她躺在某家旅馆的床上，如此对待他还不够，现在还要入侵他的生活圈，开始和他的家人朋友打交道了是吗？
「周奂昨天出车祸，怀之姊带他来检查，刚好就被我碰上了。」被针对的女人答得一派轻松，话说完还吸了口饮料，那模样说多悠闲就多悠闲，半点是不心虚。
毕竟她说的都是实话，就真的是巧遇罗，缘分嘛，总是如此出奇不意的。
「出车祸？」顾信之愣了眼，仔细一看才发现对面的男人脸上贴了块OK绷，摆在桌上的左手背上也有几口小擦伤。
「周奂，你还好吧？」
「小伤。」
「也是，你个儿长得这麽高，身材看起来也练得不错，不就被车撞个几下，小事。」顾信之点了点头，没三秒钟就又一脸正经地胡言乱语。
只是这没正经的玩笑话听在某人耳里，就是刺耳了。
「顾信之。」顾怀之没好气地横了那口无遮拦的家伙一眼，要不是旁边还有人在，差点都要伸手打他了。
顾信之充耳不闻地夹了块肉吃，囫囵咀嚼了几口就咽下。再抬眼，盯着她的目色已是锐利，「他出车祸，你怎也受伤了？」
「……」
顾怀之心口一抽，垂下眼避开了他的视线，摆在腿上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见她这反应，顾信之转而看向周奂。男人脸色沉下，神情凛穆，眸光透着愧歉。光是看这一眼，他也猜出发生什麽事了。
额角狠狠搐抽了下，他闭眼沉了口气，把手里的长箸往桌上一拍，震出一声巨响。
姚子倩被这声响吓得心颤，连忙把筷子给放下，眼看四周的人都把目光投向此处，她轻拉了下他袖袍，低声劝道：「顾信之，别忘了这里是医院，你是医生。」
这家伙上上个月在手术室外跟孕妇的婆家起争执而大吵一顿，不仅当场骂人食古不化，还要人家乾脆无时不刻供着农民历决定下一步路要向左还是向右，顺便算好自己什麽时候腿一蹬气一噎就归西，早点找好入土为安的风水宝地以免向隅，气得人家差点找议员来把整间医院掀了。
惹出这麽大个风波，他自己被纪律委员会找去挨骂不打紧，还连带害得主任也交了一份检讨报告，整个科室的下半年度的预算更被砍了大半。
如今风头好不容易才过，他要是再惹出事端来，怕是神仙下凡都救不了他。
「是又怎样？」顾信之毫不领情，瞠红着眼瞪着对座的男人，口吻是此前从未有过的冷。「你怎麽回事？为什麽连个女孩子也保护不了？为什麽让我姊出了这种事？」
「对不起。」
顾信之扯唇冷笑，「对不起有用的话，这世界要警察干嘛？」
周奂敛眸不语，将所有的指责都承担。
不愿见男人自责，顾怀之握住了他的手，出声缓颊：「好了，顾信之，别说了。」
「……」
顾信之沉下脸，怒意如风暴压境，化成满身戾气。
餐桌上一片死寂。
半晌，姚子倩硬着头皮打破沉默，「那个⋯⋯」
「验伤了吗？」顾信之抢过话，语气倒是放软了些。
尽管心里还是气姊姊帮着周奂说话，他也明白事情过了再追究当初如何都於事无补，站在医生的立场，他能帮上忙的也只剩这这点事。
顾怀之知道他是担心她，於是主动把昨晚发生的事说了。末了，又补了一句：「是有周奂在我才没事的，你别误会他。」
顾信之被她气得心脏都痛了。
看看这什麽跟什麽？
难怪人家都说女儿养大了就是别人家的，看看他姊姊这副模样，不过谈个恋爱，整颗心不晓得偏到了哪去，出了这种事还一迳帮男人说话。
简直狼心狗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