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孰知韶光暖 — 一之貳、家裡人喊我回去吃飯呢。

戚晟怀抓起衬领抖了抖,将蹭乱的衣物打理齐整。忽而一片阴影兜来,他慢条斯理地抬起目光,笑得玩味:「陈遇,你眼光不太行啊。」

「切。」一屁股坐了下来,陈遇翘起二郎腿,毫不避讳地朝门那儿翻了个大白眼:「她当初说她爱的是我的身体,不是我的钱。」

「哄人的话你也信?」戚晟怀嗤之以鼻,探身捞过桌上的高脚杯抿了一口,凉凉戏谑:「照照镜子。」

看看自己,除了钱,你还有值得别人看上的地方吗?

陈遇:「……」

为什麽被伤害的总是他?

陈遇龇牙咧嘴,闷着一口气正想反驳,便见对方倏忽直身,从兜里掏出震动着的手机迳自往外走,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陈遇被气笑了。更闷了。

推门而去前,戚晟怀掌心托着机身堪堪回首,瞟向小心翼翼端详他的一票众人,薄唇向上一翘,弧如钵,盛满了空间内所有奼紫嫣红的五光十色:「别这麽紧张。」捎满愉悦的口吻自他嗓中而出,男人冲众人摆了摆手,微眯的眼狡诈的像只逗弄猎物的狼,「好好玩啊。」

音色击地,高䠷身影亦匿於门隙之後,难以窥见。

余下一夥众人面面相觑。

适才戚少发怒、林盈盈含泪奔出包厢的样子皆历历在目,大夥儿现在可说是如履薄冰。尤其是几个公子哥,脸色更是难看,毕竟他们想讨好戚少的目的非但没能达成,说不准还惹祸上了身。

冷汗早淌了一身。

惹人忌惮的某人并不自知,这回还悠悠闲闲地信步於廊道,一派自若。直至拐弯处,戚晟怀才慢吞吞地停下步伐,接通了电话。

「死哪去了!」对面率先暴躁。

「老爷子,您还没睡啊?」音嗓懒慢,男人偏头夹住手机,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样儿,从容得很:「陈遇约了局,来应付应付。」

「应个屁!」戚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对着手机就是一顿骂:「今天是能浪的日子吗?兔崽子!现在!马上!给我滚回家!」

……老爷子吃炸药?戚晟怀微微瞠眼,拎起手机往萤幕扫了一眼,确认来电者真为自家父亲後,再次举回耳边:「什麽事这麽急。」

冷哼一声,「叫你回家就回家,哪来这麽多废话?」戚老懒得与他多言,话音还未圆满,便嘟的一声,掐止了通话。

望着无情跳回主页面的屏幕,戚晟怀略讶地挑起眉峰。扯了扯唇,他一把将手机塞进兜里,旋身返包厢。

无视门扉内陡然凝结的氛围,他迳直走向沙发,倾身拣了自己大衣搭在臂上,然後,终於理睬了陈遇。

「车借我。」他说。

话了,还向他弯了弯手指。

陈遇嘴里含着酒,冲来人痞痞一笑,一字一句的吐出:「爷、不、给。」说出的话有些模糊,还带了些微酒气。

可得以反击的畅快却让他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戚晟怀了然颔首,「哦。」

然後,长指一屈,直接勾走了陈遇放在桌案上的车钥匙。

陈遇:「……」

眼看对方真要走,陈遇赶忙喊住对方:「喂,你真要走?」

足下步子稍驻,戚晟怀偏首,从菸盒里叼出一根菸咬在嘴中。他侧眸,撇了友人一眼,懒洋洋地笑道:「家里人喊我回去吃饭呢。」

陈遇讥笑,啐了他一口:「你可拉倒吧。」

後脚尚未踏入玄关,一只木匙便凭空飞来,劲风掠耳际鬓发,闷沉坠地。

看惯了的发展,戚晟怀一点儿也不惧怕。耸耸肩,将外套随意往架上一罩,他屈膝捡起汤匙,长腿一迈,行至戚老跟前。

「老爷子,什麽事让您这麽急着找我?」戚晟怀在父亲边旁矮下腰,两指抵着木匙推到他面前,嘴角轻勾。

说到这个戚老爷就来气,憋了许久的劲猛地爆发,他赤红着双眼,站起身,铺天盖地就是对自家儿子一顿低斥:「今日是继清的告别式,你不去也就罢了,竟还再外头瞎浪!」

「你到底有没有把你义兄放在眼里!」

戚晟怀怔愣。

喘着粗气,戚老抹了把眼,佝偻坐回原位。「嗳,我可怜的继清啊……」哀叹声呢喃,又低又哑,作风一向严厉的戚家主,这时脆弱的宛如一碰就碎,碎他眸底的山河落寞。

老爷子竟然哭了。

上提的唇线於沉默间消弭,渐歛散漫。他耷拉头颅,淡下神色安静听训。

戚老念了一会儿便也不说。继清已成永远缺席的故人,自己再多怪罪晟怀什麽,继清也不会再回来了。

举盏闷声啜饮,唇齿里分明是茗香蕴长,但滚入喉间的却是延漫至心口的涩。戚老爷再一声惋惜出口,埋下头,深深隐去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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