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一碗红豆饭被放在不死川的眼前,让他顿了顿,抬头看着镜和。
「干嘛?」
昨夜的崩溃彷佛不存在般,眼前的镜和温和笑道:「今天是不死川前辈的生日,对吧?我在日历上看到了。」
「日历?」他可没过生日的习惯,怎麽可能会在日历上备注?
不死川冷不防的站起身,走到日历前,果然看到了红色的醒目字样。
是她的字迹。
『不死川君这样不行呢,生日是重大的事情,怎麽可以不过呢?这是自己成长的象徵呢。』
记忆中温柔的声音似还在耳边,只是那道声音的主人早已逝去,如今由她那个瘦小的妹妹替代,成为了柱。
那个常常不请自来坐在自己院落擦着那把樱花色的剑的女人,向来都不怕他。人人都怕他,连镜和这个臭小鬼也不例外,就她不怕。
她那套「与鬼共存」的想法和自己的理念大相迳庭,也因此他们常常爆发冲突。
每一次爆发冲突的最後都是她失落的坐在一旁,而他只得自认倒楣的去安慰对方,为了安慰她,他甚至还说了让她努力证明他的理念是错误的之类的话语。
最後变成她得寸进尺,常常擅自跑到他的院落干扰他的锻链,那时候他常常想,这家伙也太讨人厌了。
但是,这个讨人厌的家伙遇到了上弦之贰,惨死在对方手里。
还来不及证明她自己,就死了。
所以他从那个时候发誓,他要更贯彻、更贯彻、更贯彻!
——鬼皆杀!
「……不死川前辈?」感受到不死川周身的气息不太对劲,镜和轻声问道:「您还好吗?」
不死川猛然回过头,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凶狠的模样让镜和忍不住後退一步。
「滚!」
镜和被莫名其妙的凶了一顿,眼眶一红,果然被不死川赶走了。
不死川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颓然的坐下,他看着那碗红豆饭,伸手拿过碗筷,一口一口的吃着。
粒粒分明的米饭和香甜软糯的红豆被送进嘴里,黑芝麻盐让这一碗红豆饭更加爽口,不死川被这样的味道给惊艳了,想起被自己赶走的少女,眼神暗了暗。
如今,关心自己的人,也只剩下这个小鬼了吧。
思及此,他忽然觉得这碗红豆饭索然无味。
小小的一碗饭,若是平时的他,三两口就能解决,但是现在,他愣是吃了两个小时。
吃完的当下,不死川才看见茶几上的一盘萩饼,抿起唇。
似乎是那个小鬼送给他的。
他顺手拿了一块,才要放进嘴里,便被打断。
「放了一天了,不要吃了。」
他抬头,看见少女逆着月光站在他的面前,依旧是那一身黑色的和服,黑色的长发,她的眼眶还是红肿的,手上则端着一小盘的萩饼。
「剩下的材料不多,只够做这一点,不要嫌弃了。」尽管不太高兴,镜和还是将手中的萩饼轻放在不死川的面前,将前一晚的萩饼收拾乾净。
「……你不是怕我吗?」不死川从善如流,不客气的拿了一块来吃,唇齿留香的美味让他眼睛一亮。
「有了更怕的东西,你还算什麽?」镜和没好气地道,话语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连敬词也没用。
不死川一噎,瞪了镜和一眼,後者瑟缩了点,但想到自己根本没什麽好怕的,又睁大眼睛回瞪过去。
他顿时觉得有些好笑,眼前的小鬼就像只河豚一样,气鼓鼓的。
不死川舒舒服服的侧躺下去,也不在意自己敞开的衣服所裸露出的肌肉更多,他一口接着一口的吃着萩饼,觉得自己又更喜欢这道点心了。
在这个角度下,他才看见镜和双手手腕染血的绷带。
「喂,你的手受伤了?」
闻言,镜和拉了拉自己的袖口,不着痕迹的掩饰:「没事,旧伤而已,稍後我能自己处理。」
不死川不悦,显然是想起了之前少女扭伤脚的事情,「绷带拆下来,我看看。」
镜和还想婉拒:「不用了……」
「不要逼我去抓你的手。」少女立时噤声,乖乖卷起衣袖拆了绷带。
皓腕如玉,翻过来看却被一条狰狞的伤疤破坏了美感,从结痂的方式来看,可以肯定这个伤口极深。
「有找过胡蝶吗?」
「有的。」
「……这是治疗完的结果?」不死川的声音有些喑哑。
「是的。」镜和回应,想着不死川的暴脾气,她又补充道:「是我请求胡蝶前辈帮我快速治疗的,我知道会有这个後果。」
有找过胡蝶,伤口的修复还能长成这样,代表绝对是深可见骨的伤。
「什麽时候?」他竟然都没有发现过。
「是天元师父来救我之前,我杀鬼时伤的。」镜和淡淡道,像是在讲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因为迟迟无法举刀,才请胡蝶前辈帮忙。」
「现在也没办法举太久吧?」不死川冷言,他算是理解为何宇髄不愿意教导镜和呼吸法了。
连刀都举不了多久的人,的确是没什麽好教的。
这种人,根本不适合前线作战。
然而镜和读出了不死川的心思,话语也冷了下来:「天元师父是出自於心疼才不愿意让我学,虽然无法传承於他,但我也凭藉着自己的能力创造了自己的呼吸法。就算无法长时间用刀,我认为自己也有能力杀鬼,我只是……只是不小心跌了一跤而已。」语至尾,镜和稳定了自己有所波动的情绪,吁气。
「我相信,我会跨过这一道障碍。」镜和收回双手,紧握的拳让腕上隐约流出血珠。
不死川坐起身来,镜和夜空一般的双眼透出一抹红,晶莹剔透就如红水晶,熠熠生辉,让他晃了眼。
那个已逝的女人眼中曾也有过这样的光芒。
那是信念。
「……抱歉,是我太看轻你了。」
镜和愣住,完全想不到不死川竟会向她道歉。「啊、不……是我踰越了。」
男人伸出了手,少女一顿,才将手轻轻搭上,没有预想中的拉扯,男人只是将医疗箱勾了过来,拿出棉签为少女消毒上药。
他的掌心很热,从手背,到臂上,不同於宇髄的温暖,他的是炽热。
镜和原本对於宇髄以外的人的触碰还有些抵触,但此刻,她并不是十分反感。
不死川上药的动作很轻,令人无法联想到如此细心上药的人身上能有这麽多的伤疤。
只是不愿意照顾自己罢了。镜和如是想,忍不住抬眼望向不死川专注的侧颜。
不死川为镜和包紮伤口,问道:「你怎麽会知道我喜欢吃萩饼?」
「你和天元师父打架的那个时候,我看见了一盘荻饼,我是猜的……」镜和吞吞吐吐的说着,见不死川难堪的脸色,她也回忆到了当初的好笑场景,差点笑出声。果不其然,她又被瞪了一眼。
「谁……谁叫你那时候不顾我意愿,就随便脱掉我的袜子!」镜和想了想,觉得自己没错,更理直气壮了些。
不死川冷哼了声,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再拿一块萩饼,却发现盘子早已空了。
他为少女的双腕包紮完毕,空气中弥漫的尴尬让他开了口。
「东西很好吃……谢谢。」不死川的耳根有点红,也幸好是在夜晚,否则要被笑话了。
「红豆饭只是看到你生日随便做做的,萩饼也只是因为跟着你学习有所收获的感谢,你别想那麽多。」少女有些无措,她连忙收拾空掉的碗盘,转身离开,「那、那就这样,我走了。」
「喂!」不死川喊住了人,话还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你做的比隐那帮家伙送上来的好多了。」
「……谢谢。」站在门口的少女脚步一顿,离开了。
不死川搔了搔头,颇为懊恼,去锻链吧,又不在状态上,只得躺下休息。也许是床铺让其他人躺过的关系,这一夜,他翻来覆去,迟迟不能入睡,满脑子想着的都是那些比往常还要好吃的萩饼。
脑中一个念头闪过,他随即嗤笑自己,侧过身去,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