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心能说话,那就是咒语般的言。』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个最重要的人告诉他的最後一句话。
模糊的记忆无法让他想这个人是谁,但他却记得那个人对是他多麽多麽的好。
他是真的记得。
就算那个人的脸模糊到他挖空记忆也拼凑不出一点轮廓,他还是记得。
在他最寂寞的时候闯进了他的生命、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站在他的面前。
并不宽阔的身影孤傲的站在他的前面,替他挡下了所有一切责难。
然後拉着他一点一点成长,小步小步的追上他的身影。
就在他伸长手快要碰到的时候,在指尖触碰到的那一刹那,那个人却消失了。
取代而之的,是冰冷的杀气。
啊......他想起来了,那时候他────
※※※
当冷云雪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仅剩下窗口照射进来的月光勉强能够辨识一点轮廓。
按着发痛的脑袋,打量身边环境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麽时候回到了房间,还躺在床上睡着了。
好像还做了什麽梦,只是脑袋晕晕的,又想不太起来。
奇怪,他记得他不是在森林里面乱晃吗?还想说要去市集逛逛的,怎麽会躺在这里睡觉?
抓着脑袋瓜想不起之前发生什麽事,也懒得想太多,等晕眩感过去後爬下床,走到矮几旁边拿起茶壶嘴对嘴喝起来。
解渴後,眼角撇到旁边放着食盒的冷云雪走过去,打开盖子,里面放着冷掉的晚餐。
奶娘放的吧?
把里面东西摆在桌上,刚好感觉到肚子饿的冷云雪直接开吃起来,好像台风过境一样扫过桌上的菜肴。
填饱肚子,冷云雪收拾好盖上盖子,思索着等等要做什麽。
睡觉?刚刚好像睡很久的样子,现在有点不太想睡。
散步?这麽晚要去哪散步?
聊天?他又不认识其他人,找谁聊?
站在窗边吹风醒脑的冷云雪打了个哈欠,然後靠在窗框上闭上眼睛。
古代就是麻烦,到了晚上什麽也不能干,不像现代多好,晚上无聊可以看电视打电脑玩手机,一堆事可以耗时间。
真无聊。
懒洋洋靠窗的冷云雪伸起懒腰,不过还没伸展开来,一抹黑影蓦地出现在他面前。
「楼主。」
那人如此恭敬的低喊一声。
「楼你妹。」下意识就骂回去,原本以为是褚夜的他抬眸一看是木森,脸瞬间就垮下来。
这家伙怎麽还回来啊?
木森的表情有些复杂,好像要说什麽却又不说,一下瞄着他一下又撇开视线,扭捏的不知道要干嘛。
「老兄,你有话就快说,没事就快滚回去。」看对方刚刚的称呼就知道肯定是褚夜告诉的。
「那......那个......」眼神不断左右飘移,木森跺着脚步,到嘴的话又被他咽回去。
翻了一个大白眼给对方,懒得等对方说话的冷云雪转头就走,打算回床上睡觉去。
就算再不想睡,他滚个几圈总会睡了吧?
再怎麽样都比面对这神经病好。
见冷云雪转身就要走,木森焦急地越过窗户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紧张道:「楼主请先等等......属、属下只是希望您能够当楼主而已。」
又听到这同样的话,回答到不耐烦的冷云雪抽回手,插着腰冷声道:「你们是脑子被猪踢了吧?我都讲几次我不想当了,这楼主位置谁爱就谁当去,到底为什麽一定要坚持我来当?」想不通这群人在坚持什麽,受不了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决定问清楚的冷云雪也不打算回去睡了,「既然这麽想要我当,好啊,我接受,但你最好给我说出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讲不出来就给我滚蛋!」
喘口气,冷云雪才发觉周遭没有半个人影,甚至连平常会有的暗卫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恐怕是这木森做的吧?看来这家伙在这里混得挺快乐的。
暗暗啧声,不过也算方便的冷云雪环起手,抬高下巴看着那有些手足无措的木森身上。
虽然表面还是重复着同样一句话,只是如果褚夜在这里,可以发现冷云雪的退让。
毕竟之前他花那麽多时间精神跟口水讲了那麽多冷云雪都没松半点口的意思,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可这次他却愿意给一个机会说服他。
只要能说出让他能够信服的理由,那麽他就会接手森林。
也就是说,他同意了森林之主。
只可惜站在这里的木森而不是褚夜,木森也只会把这句话当成冷云雪开脱的藉口,不管怎麽说只要冷云雪摇头拒绝或说这跟自己无关,那他说破嘴皮也劝不了他。
所以木森放弃了这个机会,默默低头说了句失礼後就转身离开了。
速度快得连冷云雪要叫住人家都来不及。
是他太凶吗?难得他有一点意愿要接手的意思,就这样跑了?
他果然还是该乖乖当个普通人才对,凑什麽热闹呢。
原本只是因为想起那个洛三才改变心意,只是木森这一打岔让他还是决定当回普通人,最好能倒回时间到刚穿来的时候,他一定会好好当他的哑巴傻子,乾脆拿法术封住自己声带都别说话了。
可惜世界没有後悔药能买啊。
大大叹了一口气,没心情吹风的冷云雪转身打算回床上睡觉,只是在他回头的那刹,一抹黑色的影子从他眼角一闪而过。
下一秒,他的结界传来了波动。
「嗯?」好奇的探出窗外,正好看见黑色的影子如闪电般往某个方向冲出去,速度快得如果不仔细看恐怕都会当成眼花。
暗夜偷袭?
感觉到很有趣的冷云雪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手脚俐落地翻出窗外,忘记自己不知道几百年前发誓过决不对任何东西好奇要当普通人的某人,追着那抹身影就冲出去。
速度飞快,一点也不像普通人该有的速度。
纯白的身影在黑夜中很是显眼,肆意飞舞的柔顺长发衬的那在月芒下衬的他如精灵般调皮、纯洁。
追着前方身影飞快躲过藏在暗处的眼睛,两人一前一後在黑暗里奔跑,只是前面的人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後跟了一条的小尾巴。
也不知道追了多久,总觉得自己快跨过半个相府的冷云雪总算发现前面的人脚步慢下来,一蹬跃进了不知道谁的院子里。
没有想太多,跟着跳进去的冷云雪见那身影窜入了不远处的房子里,也没去看周遭的环境,小心翼翼地先翻上屋顶,听着下方的细微声响,追着走。
楼下的人走到某个位置就没了声音,冷云雪开始学电视上古装剧演的,拔出一块瓦砖,偷窥。
洞虽不大,视线能触及的范围不大,不过他选的位置挺不赖的,正好看见某个女性的头顶,而那黑色人影恭敬跪在那女性前面,低着头。
这人是谁?
看不到女性脸庞的冷云雪皱起眉头,不管怎麽移动位置,就是看不到正脸。
相府的女人吗?
「如何?调查出什麽吗?」
在冷云雪思索间,那女性冷声问着,略些稚嫩的嗓音莫名地让他有些耳熟。
耳熟?他有在哪听过这声音吗?
眼球画圆圈转动,努力挖出记忆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听过这声音。
「属下跟踪数日并未察觉出任何不妥,据冷云雪所说,是一位路过的老者医治好的,并教过他些许武功。」被黑布罩住脸的男人传出低低说着,平淡没有起伏的语气听着就让人感觉不舒服,「恐怕是真的。」
「哼......老者?」似乎是不屑这个理由,女性嗤笑了声:「这种话你信吗?」
「属下认为有几分可信。」顿了顿,那男人继续说道:「他并未有任何破绽,那张脸怎麽看也不像假的。」
室内顿时安静,原本完全不相信这理由的女性沉默,垂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是来调查他的?而且还跟踪数日?
觉得惊讶的冷云雪完全没发现自己被人跟踪这麽多天,他竟然还没有半点感觉。
唬烂的吧!他怎麽可能没有感觉?
「你没有被人发现吗?」沉默好一阵子,女性打破了寂静。
正巧,问出了冷云雪心里的问题。
「确定没有,属下怕被冷战戟暗卫发现,并未跟得很近。」
原来是没有跟得很近他才没有发现吗?所以这家伙是站在他结界外看他的?
古代人视力都这麽好的吗?要知道他的结界范围是他整个院子,他是站在哪个角落看他?
院子里有暗卫护着,外面也有不少人,再加上他的结界,这家伙哪来的缝隙能够藏啊?根本......
等等,难道这家伙是躲在森林里看他?
想到这个可能性,冷云雪脸整个黑下去了。
森林是离他最近、同时也是没有结界跟暗卫的地方,如果真的藏在森林里,确实不会有人发现。
这人是狗仔队出生的吧?特会找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钻!
「是吗?真是运气好。」女性又冷哼一声,对他恢复的事情极为不满,「无所谓,就算会武功也没多少经验,也不会妨碍到我的计画。」
女性阴森森笑着,素手轻拨青丝,在空气中划出撩人弧度。
报告完自己知道的事,男人朝着女性轻轻磕一颗头後,一眨眼人瞬间不见。
知道没戏可以看,盯了少女一眼,冷云雪把瓦片轻声放回去,转身就从屋顶上跳下去,打算回自己院子。
「啪啪啪────」
微风轻拂,哗啦哗啦的诡异拍手声吸引了冷云雪的注意力。
刚刚他跳上屋顶的时候他没仔细看过这院子,现在一看,才发现这院子种满了杨树,一棵接着一棵,布满整个院子。
而在屋子的正门口,种了一棵巨大看起来有些年纪的槐树。
整个院子在夜晚的衬托下,看起来死气沉沉,如果不仔细看,可能以为自己闯进了什麽森林里面,而不是一个院子。
更不会有人想到,这是一个女孩子的院子。
紧皱起眉头,没再看下去的冷云雪转头想快步离开这里,却在离开院子前,耳边传来了女孩的轻笑声。
声音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轻笑变成狂笑,放肆的笑声划破空气响彻整个夜空,不难听的稚嫩声音却意外刺耳的让人想摀起耳朵。
诡异的是,狂傲的笑声没有引来半个人的注意,就好像他听错了一样。
若不是这笑声刺到他耳膜都快震破,他真的以为是自己耳聋了。
随着声音看过去,半透明的红色女孩坐在古老的槐树上,踢蹬着在月光照射下几乎只剩轮廓的双腿。
穿着古代暗红色衣裙,绑着可爱辫子的女孩直直看着正前方的屋子,嘴里的笑声从未停过,就好像看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话。
仔细一看,那女孩的眼睛居然是血红色的,没有一点眼白跟眼瞳,暗沉的颜色彷佛一眨眼就会滴下血来。
双手撑着树枝左右摇摆着,愉悦的女孩没有发现站在门口的冷云雪正盯着他看。
确定那女孩没有发现自己,冷云雪很孬种的慢慢挪动脚步,离开这座院子。
离开院子好一段距离,那刺耳的笑声终於消散在空气中,再也听不见了。
终於摸回了院子,正打算回去睡觉的冷云雪在脚踏进自己院子的那瞬间,感觉到某股刺冷的视线盯向自己,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有人?
一脚踩在自家院子上的冷云雪维持着这个动作不动,他在思考要不要乾脆转头出去逛街去。
虽然古代没什麽夜生活乐趣,但欣赏一下古色古香的街景或跑到哪家屋顶上看天空数星星似乎也不赖啊。
何必这麽累每天找架打呢?
好,他决定就这样出去看天空了。
慢慢缩回踩在院子上的脚,冷云雪毫不犹豫转头就往外面走,完全不管自己院子会发生什麽灾难。
他希望这些人是小偷,搬光他的屋子他也无所谓,只要不要出来跟他打架什麽都好。
只可惜事与愿违,在他缩回脚的那刹那,一道冷光从旁闪过,速度飞快,吓的冷云雪往後一跌,一屁股重重坐在草地上。
痛爆!
炸裂的疼痛让他差点飙出脏话,但那些人不给他喘息时间,无数道光芒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冰冷的杀气直对着他,每道冷光都对着他的要害。
他欠谁了他!他不就是个路人甲乙丙吗!
下意识往旁一滚的冷云雪感觉到手臂传来刺痛,看过去,泛着黑色光芒的匕首刺进他的手臂里,纯白的布料开始变成鲜红色,弥漫出淡淡的香气。
往旁一看,他刚刚跌倒的地方布满匕首,如果他刚刚没闪过他恐怕就会变筛康。
靠腰啊!是有什麽深仇大恨啊!
还来不及多想,无数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层层把他包围在中间,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泛着银芒的尖端无一不对着他,一双双黑眸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站着有些麻痹的手臂,冷云雪还注意到这群人还不是全部,在他附近的大树上还有好几抹气息,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的点点星光。
这种距离,他只有想到一个武器,是能够远距离杀死逃走的目标。
弓。
被这样团团包围要置他於死地的画面,让冷云雪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守世界的那一天。
那天,也是这样的夜晚呢。
按着伤口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没有改变的月亮依旧散发无温度的光芒,宛如在他们身上罩上一层薄纱。
「你们是谁?」乾哑的喉咙只能发出如蚊吟般的声响,努力甩去那血色画面的冷云雪硬是逼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为什麽杀我?」
站在他前面的黑衣人冷冷看着他,居高临下的视线像在睥睨蝼蚁,没有打算任何废话,抬高了武器朝着他的脖子狠狠地划下去。
无情、果断,这是一个专业的杀手。
冷云雪瞪大了眼睛,空白的脑袋让他第一时间竟然是选择呆愣在原地。
等到他发觉自己应该要闪躲时,脖子传来了刺痛感,皮肉被锐利物品割开的感觉传到了大脑。
要死了?
最後,这是冷云雪大脑唯一想的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