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一下。」我拿起书包,跟着夏静羽离开家门。
「姊,你今天真的很怪。」在电梯中,夏静羽狐疑地盯着我。
然而对於她就站在我面前这个事实,我再次热泪盈眶。
「夏静羽,你知道我是你的姊姊对吧?」
「我的天,你脑子还好吗?」
「你什麽事情都可以告诉我,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我坚定地看着她的双眼。
「我知道啊。」她灿烂一笑,「你好恶心喔。」
既然你知道,那为什麽还会自杀?
为何什麽都不告诉我?
我把所有疑问都吞到了肚子里。
因为我不清楚她的自杀念头是什麽时候开始有的,我担心会不小心说错了话,导致她提前自杀,又或者发生什麽意料之外的变化,让事态更加糟糕。
所以面对夏静羽,我必须要很小心、很小心才行。
「我今天和旻秀约在早餐店,所以我要往这边走。」来到路口时,夏静羽这麽说,我内心立刻竖起警戒。
「好,那我去搭公车。」我不动声色,转身朝公车站牌走去,默数了五秒後回头,正巧捕捉到夏静羽转弯的背影,我这才拔腿跟上。
我在离她约两百公尺的後方小心翼翼跟着,直到望见前方站在早餐店门口的圆脸女孩,那是朱旻秀没错。
她的名字我还记得,因为夏静羽离开後的每一年,朱旻秀都会在忌日当天去祭拜,同时也会来探望一下我和妈妈。
所以夏静羽是真的和朋友约好了,不是要去做什麽奇怪的事。确认这一点後,我才放心地走回公车站牌处。
等待公车时,我看着自己脚上的学生鞋,以及下身熨烫得整齐的百褶裙,又拿起书包侧边挂着的学生票悠游卡,然後打量起街道上行人的穿着,有些人还听着CD随身听。另外,马路上的汽车也是旧时的款式,因此虽然难以置信,但我真的回到了二〇〇三年。
这一年,对台湾造成剧烈影响的SARS疫情直到七月才终於落幕,那时候的手机无法上网,无线上网技术也才刚开始普及,人们在网路上最常使用的联络方式是即时通或e-mail,连无名小站也才刚成立。
深吸一口气,我对於学生时代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明明怀念却又害怕。高三的时候,有太多如今已经不在的人还在我的身边,我该如何面对他们?我该怎麽怎麽和他们相处?而高三的我又是怎麽样的性格?
摇摇头,我只记得自己三十四岁时和他们的关系,却不确定自己高三那年和他们的关系。
「夏蔚沄,早安!」陷入思考中的我,被人用力拍了下右边肩膀,我吓了一大跳转身,一双笑弯的眼睛和清汤挂面的发型映入眼帘。
「王伊真……」
「真不敢相信我们高三了,欸,你决定好要考哪间大学了吗?你是选学校还是选系所?」王伊真皱起眉,认真烦恼着这个对目前的我来说,根本不是什麽烦恼的问题。
她是我高中时的好友,然而当我三十四岁时,我们已经几乎断了联系。不是刻意,只是我们都无力再经营友情了。
王伊真在二十六岁结婚生子,从此把人生所有重心都放在老公和孩子身上,可是三十岁那年,他们居住的大楼失火,她因此失去了老公和孩子,精神崩溃。她再也无法正常生活,便被送进了疗养院,而她的家人希望我们这群高中同学别再跟她联系,因为她看见任何一个同学,都会想起她的老公和孩子。
因为她的老公,也是我们高中时的同班同学。
「施宇衔想读的大学没有我要的科系,而我想去的大学虽然有他想要的科系,可是不是顶尖的,好烦喔。」她唠叨着我多年前也听过的抱怨,曾经我们以为选科系和远距离恋爱,就是人生最大的烦恼了,「要是我们大学念不同学校分手了怎麽办?人家不都说毕业就是分手吗!」
她是真的十分担忧,而根据我所知晓的未来,他们确实会念不同的大学,一路上虽然经过许多磨合,可是双方感情始终很稳定,後来结婚、生子,拥有一切的幸福……最後失去一切。
「夏蔚沄?」她歪头看我,等待我的回答。
「无论怎样,你和施宇衔最後都一定会结婚的。」我扯出一个微笑,告诉她这个事实。
「吼,一点建设性都没有。」王伊真并不领情。
「王伊真。」我牵起她的手,对於这个我从来不曾做过的举动,她显然感到疑惑,「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干麽这样,好恶心喔。」她扭动着手。
「假如……你能够拥有幸福快乐的生活,除了老公和孩子,事业也有所成就,可是有一天将发生剧变,他们都不在了,你也崩溃了……假如得知未来会如此悲惨,你还是愿意继续和对方在一起吗?」说完,我抿着嘴。